陈泽斌看着闫三脸上那震惊、茫然、以及信念崩塌后产生的巨大空洞，他知道，裂痕已经出现了。
他向前挪了一步，靠近病床，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蛊惑力。
“所以啊，闫三。”陈泽斌脸上是挥之不去的苦涩，眼神却异常清醒。
“看清楚了吗？”
“这就是我们替他卖命的下场！”
“有用的时候是刀，没用的时候，或者可能碍事的时候，就是必须被销毁的证据！”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闫三肩腿处的枪伤和手铐脚镣。
“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他可以对我不仁，同样也能对你灭口！”
“你现在躺在这里，任务失败了，你觉得……孙国栋还会让你活着吗？”
“就算江浩不杀你，你觉得孙国栋会放心一个知道他那么多脏事，还落入了敌人手里的你，继续呼吸吗？”
这番话，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闫三内心最深处那不愿面对的恐惧。
他之前可以不怕死，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死是有价值的，是为了“忠义”，是为了孙秘书的大业。
可现在，他发现所谓的“忠义”不过是个笑话，他的死毫无价值。
甚至是被他效忠的人亲手推入火坑，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陈泽斌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动摇，立刻给出了那条看似唯一的生路。
“我现在帮着江浩、沈二河他们对付孙国栋，就是为了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闫三，你想想，你有活的机会，难道真就愿意这么不明不白、像个傻逼一样替那个要杀你的人去死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急切而充满煽动性。
“闫三！跟我合作！”
“把你知道的关于孙国栋的那些脏事、黑料，全都抖出来！”
“我们联手，揭发他！”
“只有这样，我们俩才都能活！”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陈泽斌死死盯着闫三的眼睛，重复道。
“一起活下去的机会！”
闫三胸膛剧烈起伏着，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二十年来形成的忠诚，以及对孙秘书残余的恐惧。
另一边是赤裸裸的背叛真相和强烈的求生欲。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闫三才猛地抬起头，那双凶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厉：
“他妈的！孙国栋……这个王八蛋！！”
这句咒骂，仿佛抽掉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他看向陈泽斌，眼神变得决绝。
“好！陈老板，我听你的！”
“你想知道什么？”
“孙国栋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老子知道的，不比你这个白手套少！”
病房外，通过隐秘的监听设备听到这一切的江浩和沈二河，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失去了一个人证。
但闫三这个“证物”，比另外一个人证，更加有用！
拼图，到位了。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
江浩和沈二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二河的脸上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沉稳笑容，目光落在闫三那张依旧凶狠却已然松动了许多的脸上。
“闫三，看来你是想通了，终于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沈二河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闫三看着进来的两人，尤其是气场强大的沈二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先生，江浩……我认栽，也认清现实了。”
“孙国栋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一些。
“我知道孙国栋很多事情，比他交代给陈老板的更多、更脏！”
“只要你们保我一条命，我全都告诉你们！”
说着，他艰难地抬了抬被铐在床栏上的手腕，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挤出一点近乎讨好的表情。
“不过……你们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说话都费劲。”
“是不是……先帮我把这玩意儿解开？”
“也算表示一下诚意。”
他的目光主要投向江浩，带着试探。
江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泽斌。
陈泽斌立刻微微点头，用眼神确认闫三此刻的合作态度是可信的，至少暂时是。
江浩这才对陈泽斌示意了一下。
陈泽斌点头，拿着钥匙，帮闫三解除手铐。
就在陈泽斌弯下腰，“咔哒”一声轻响，将闫三脚踝上最后一道镣铐也解开的那个瞬间！
谁都以为闫三至少会暂时安分，甚至陈泽斌自己，也因为同为“弃子”的身份而放松了一丝警惕。
然而，异变就在这旧锁已开、新缚未生的电光石火间发生！
闫三那只刚刚重获自由的手臂，并没有如常人般活动关节，而是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向前一送！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刚刚解下、边缘还带着冰冷和尖锐棱角的沉重脚镣！
他将那镣铐最坚硬、最锋利的连接处，如同匕首一般，趁着陈泽斌弯腰靠近、毫无防备的时机，狠狠地、精准无比地……
捅进了陈泽斌的胸口！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陈泽斌的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彻底定格。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那深深嵌入自己胸膛的金属镣铐。
以及瞬间奔涌而出、染红了他病号服和闫三手臂的温热液体。
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面目狰狞的闫三，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
“你……你……”他想质问，但鲜血已经涌上喉头，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太出乎意料！
就连一直保持警惕的江浩和沈二河，也完全没料到。
闫三会在表示合作、刚刚解开束缚的瞬间，暴起发难，而且目标直指刚刚还在“劝说”他的陈泽斌！
“闫三！！”
沈二河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怒吼，一步踏前，威严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
江浩的眼神也在刹那间冰冷到了极致，他没想到，闫三的凶悍和疯狂，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他之前的所谓“动摇”和“合作”，难道全都是伪装？只是为了这搏命一击？！
闫三的手臂如同机械般，带着一种残忍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将沉重的镣铐狠狠捅进陈泽斌的胸口！
鲜血疯狂涌出，染红了病床，也染红了他狰狞的脸。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行凶，一边发出狂妄而压抑的低笑，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