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废物!一群废物!”青石镇据点的中佐办公室里,野田平武把桌上的搪瓷缸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他左脸缠着绷带,那是昨晚被王铁柱用枪托砸的,此刻正火辣辣地疼,心里的火气更是烧得他眼冒金星。
一个少佐参谋站在一旁,头埋得快抵到胸口,大气不敢出:“中佐阁下,联队的回电到了……松仁武夫大佐已经带着两个步兵大队出发,估计傍晚就能到。”
“松仁武夫?”野田平武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更难看了,像是吞了只苍蝇,“怎么是他?联队长大岛是瞎了眼吗?派这个只会抢功劳的蠢货来!”
少佐参谋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谁不知道野田平武和松仁武夫是死对头——当年在陆军士官学校,两人就因为争夺一个教官的赏识结了怨;到了华北战场,又因为抢战功闹得不可开交,好几次差点在战场上动了手。
野田平武在屋里踱来踱去,绷带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让他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不就是丢了几车粮食,被支那人耍了一次,用得着兴师动众派两个大队来?”
“阁下,”少佐小声提醒,“回电说,大佐认为青石镇是连接县城和前线的关键据点,丢不得,所以才亲自带队……”
“亲自带队?我看他是想趁机把青石镇划到他的防区!”野田平武猛地停下脚步,眼里闪着怨毒的光,“告诉下面的人,都给我精神点!等松仁武夫来了,谁也不许提昨晚的事,更不许给他好脸色!”
“哈伊!”
傍晚时分,青石镇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松仁武夫带着两个大队的日军到了,黑压压的队伍把据点门口的空场占得满满当当。松仁武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笔挺的大佐军服,腰间的指挥刀擦得锃亮,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
野田平武强压着一肚子火,带着几个军官迎了出去,假惺惺地敬礼:“松仁大佐,辛苦您了。”
松仁武夫在马背上瞥了他一眼,连马都没下,语气带着嘲讽:“野田中佐,听说你被几个土八路搅得鸡犬不宁?连粮仓都让人端了?啧啧,你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野田平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攥紧了拳头:“松仁大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昨晚是支那人耍了阴谋诡计,不是我无能!”
“哦?阴谋诡计?”松仁武夫终于下了马,走到野田平武面前,故意用手拍了拍他脸上的绷带,“连防备阴谋诡计的本事都没有,还敢说自己不是无能?我要是你,早就切腹谢罪了。”
“你找死!”野田平武再也忍不住,一拳就挥了过去。他在陆军士官学校时是拳击社的,身手比松仁武夫灵活得多。
松仁武夫没防备,被结结实实地打在左脸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鼻血瞬间流了下来。他又惊又怒,吼道:“野田!你敢动手?”
“动手又怎么样?”野田平武红了眼,冲上去又是一拳,“我早就想教训你这个只会背后捅刀子的小人了!”
松仁武夫毕竟也是军人,很快稳住身形,抬脚就踹向野田平武的肚子。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滚在地上,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军服,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
“八嘎!你这个抢功劳的混蛋!”野田平武骑在松仁武夫身上,左右开弓扇着他的脸。
“你这个废物!连据点都守不住,还有脸叫器!”松仁武夫抓住野田平武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磕。
两边的军官和士兵都看傻了眼,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拉架。
“大佐!别打了!”
“中佐!有话好好说!”
“都是自己人,别动手啊!”
混乱中,不知是谁被踩了一脚,谁又被拳头误伤,原本拉架的人也急了眼,互相推搡起来。两个大队的日军和据点的守军混在一起,场面乱成了一锅粥,拳头、枪托满天飞,喊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场闹剧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双方都有人挂了彩,松仁武夫和野田平武也被各自的手下死死按住,才算停了下来。
松仁武夫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军帽歪在一边,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他挣脱手下的手,指着野田平武骂:“野田!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我要向联队部告你!”
野田平武也好不到哪去,绷带被扯掉了,脸上添了好几道血痕,一只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他冷笑一声:“告我?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我还要告你指挥不力,纵容手下殴打同僚呢!”
“你胡说!”
“我胡说?要不要让士兵们评评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松仁武夫的参谋长赶紧上前打圆场:“大佐,中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支那人刚偷袭了据点,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咱们内讧,岂不是让他们看笑话?”
野田平武的少佐参谋也连忙附和:“是啊阁下,当务之急是商量怎么对付支那人,夺回粮食,不然没法向联队部交代啊。”
提到粮食和联队部,松仁武夫和野田平武都消停了些。松仁武夫狠狠瞪了野田平武一眼,对参谋长说:“把队伍带到西边的空场扎营,警戒!”
野田平武也对少佐说:“带大佐的人去粮仓看看……哦,不对,粮仓已经空了,带他们去看看仓库的废墟吧,让他们见识见识支那人的‘本事’。”
松仁武夫气得发抖,却没再动手,转身跟着参谋长走了。野田平武看着他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也带着人回了办公室。
据点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两个大队的日军和据点守军泾渭分明,互相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对方,谁也不搭理谁。巡逻的士兵擦肩而过时,都故意撞一下对方的肩膀,火药味十足。
松仁武夫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对着地图发脾气。他的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说:“大佐,刚才我看了一下,据点的防御确实有问题,西北角的电网太旧了,容易被突破。”
“哼,野田那个蠢货,连防御都做不好,难怪会被偷袭。”松仁武夫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今晚加强警戒,尤其是西北角,派一个小队过去守着。另外,让侦察兵出去侦查,务必找到支那人的踪迹,我要让他们知道,惹了我松仁武夫,是什么下场!”
“哈伊!”
另一边,野田平武也在给手下布置任务:“给我盯紧松仁武夫的人!不许他们在据点里乱逛,更不许碰仓库里剩下的弹药!他想抢功劳?没门!等抓住了支那人,功劳也是咱们青石镇守军的!”
“中佐,那要不要配合他们的侦查?”少佐参谋问。
“配合?”野田平武冷笑,“让他们自己去查!查得到是他们运气好,查不到,正好让联队部看看,他松仁武夫也不过如此!”
夜幕降临,青石镇据点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两队日军各自巡逻,互相提防,连换岗都要隔着老远喊话,生怕对方突然动手。
松仁武夫的侦察兵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报告说附近没发现八路军的踪迹。松仁武夫不信,认为是侦察兵偷懒,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又派了另一队出去。
野田平武得知后,偷偷让人给侦察兵传消息,说东边的山林里有动静——那其实是他故意指的错误方向,就是想让松仁武夫的人白跑一趟。
果然,松仁武夫的第二队侦察兵在东边山林里折腾了大半夜,连根八路军的毛都没找到,反而因为天黑路滑,摔了好几个跟头,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松仁武夫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认定是野田平武故意给假消息,连夜就想去质问他,被参谋长死死拉住了。
“大佐,现在去,肯定又要打起来!明天再说吧!”
松仁武夫喘着粗气,指着野田平武办公室的方向骂:“野田这个混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而此时,野田平武正站在窗前,看着松仁武夫的人狼狈归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对少佐参谋说:“看到了吧?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少佐参谋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阁下,咱们这么闹下去,要是支那人真的再来偷袭,可怎么办?”
野田平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不屑地说:“怕什么?有两个大队在,就算支那人来了,也是送死!再说,他们刚抢了粮食,肯定躲起来分赃了,哪敢再来?”
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一想起昨晚八路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据点,他就觉得后脖颈发凉。
夜越来越深,据点里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巡逻队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咳嗽声。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内讧只是暂时平息了,松仁武夫和野田平武之间的矛盾,就像一颗埋在据点里的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引爆。
松仁武夫躺在临时搭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脸上的伤隐隐作痛,心里的火气更是无处发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伙八路军,不仅要夺回粮食,还要让野田平武彻底服软。
野田平武也没睡,他坐在灯下,一遍遍地看着地图,琢磨着怎么才能抢在松仁武夫前面找到八路军,挽回自己的面子。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带着伤痕的脸上,也照亮了据点里弥漫的猜忌和怨恨。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无休止的内斗,只会让真正的敌人笑得更开心。
“大佐,夜深了,睡会儿吧。”松仁武夫的参谋长轻声说。
松仁武夫闭上眼睛,冷哼一声:“明天,我要让野田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与此同时,野田平武对少佐参谋说:“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咱们自己的人出去侦查,一定要比松仁武夫快一步找到支那人!”
夜色中,青石镇据点像一头疲惫而暴躁的野兽,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着天亮后的又一场较量——只是这场较量,先从内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