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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兰花两口子回来咧!”一个纳鞋的婆姨眼尖,扯着嗓门喊,“这肚子……瞧着显怀了,有五六个月了吧?”

“看看人家兰花,如今可是掉进福窝窝里了!”另一个婆姨接着话,有些羡慕的抬头看。

她咂着嘴,手里的针在头皮上蹭了蹭,“她男人现在出息了,谁想得到,以前的“二流子”也能当村干部,还管着村里副业,兰花怀着娃,听说有头大青牛替她挣着工分呢……”

一老汉站起来喊道“兰花,今个儿咋回娘家?有啥好事哩!”

一群娃娃在车前蹦跳,王满银停下了车,单脚支地。让兰花小心下了车。然后从挎包里摸出一把水果糖,,撒给围上来的碎娃娃们。娃娃们欢呼着扑向地上的彩色糖块,几个光屁股的奶娃子没抢到,又眼巴巴地瞅着。王满银又抓出一把:“都有份,别抢!

“满银今这大方了,”又一老汉靠在树边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这糖块子撒得,跟不要钱似的。有啥大喜事?”

兰花走到槐树边,也从衣兜里掏出些糖果,给坐在这唠嗑的婆姨和老汉散了些。

“是有些好事,这不给你们也沾沾……。”她脸上红扑扑的,声音软乎乎的,浑身上下透着喜庆劲。

王满银推着自行车也过来了“叔,婶子,聊闲啊,我和兰花先回去了。”

在一众老汉,婆姨的惊疑中,在吃到糖果娃娃们的欢呼中,胡朝着孙家那孔靠土坡的院坝窑洞走去。

孙玉厚正蹲在院坝里修补烂箩筐,荆条在他手里灵活地穿梭,听见车铃声,他抬起布满皱纹的脸,看见女儿女婿,嘴角扯出些笑意:

“回来例?”他放下手里的荆条,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裤腿膝盖处补着两大块补丁,针脚却整齐密实。

兰花被王满银搀扶着上了院坝,见到迎上来的父亲,小跑两步,声音发颤:“大!少安……少安考上了!”

孙玉厚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女儿:“考上啥了?”

“大学!省里的大学!”兰花抓住父亲粗糙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他的皮肉里,“少安考上大学了!三百六十五分,第三名!满银说的……。”

孙玉厚脸上的皱纹瞬间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啥东西,半天没发出声音。那双常年握锄头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越抖越厉害。

他慢慢蹲下身,捡起刚才扔下的荆条,又放下,反复了好几遍,最后猛地一把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浑浊的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黄土地上,浸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坑。这个在黄土里刨了一辈子食、被穷苦日子压得直不起腰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类似老牛喘息的呜咽声。

窑洞里的孙母听见动静,扶着门框跑出来,看见这情景吓了一跳:“他大,你这是咋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兰花忙扑过去扶住母亲,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妈,不是我,是少安……少安考上大学了……”

“啥?”孙母身子晃了晃,一把抓住兰花的手,指节发白,“你说啥?我娃……我娃考上大学了?”她的声音尖利,带着不敢置信。

王满银把自行车支在院坝边,走过来点点头:“妈,真的。我看着少安办的入学手续,通知书、津贴本本都拿到手了,往后少安就是国家的人了,月月有十七块五的津贴,吃商品粮,学杂费、看病都不用花钱。”

孙母“嗷”一嗓子哭了出来,转身扑到孙玉厚身边,老两口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声里,有半辈子的穷苦,有被人戳脊梁骨的憋屈,有供娃生活的不易,还有此刻扬眉吐气的激动,在小小的院坝里荡来荡去。

今天王满银和兰花回村的动静不少,有好事的跟着他们上了院坝,看见孙家动静可不算小。言语间隐约听见少安考上大学了,不由都围上来问,一时间有些纷闹。

双水村大队部的窑洞里,烟雾缭绕。支书田福堂正主持着春耕生产会议,大队长金俊山、副支书金俊武、委员孙玉亭,会计田海民等几个村干部围着炕桌,听着田福堂安排劳力调配和种子分配。

“……东拉河那边的水渠,必须清一遍淤,这事儿俊山你抓一下,抽二十个劳力……” 田福堂的话刚说到一半,窑洞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民兵队长田福高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支书!大队长!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田福高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

田福堂眉头一皱,敲了敲烟袋锅子:“福高,你慌个甚?天塌了?”

“不、不是天塌了,是、是孙玉厚家!他家少安……少安考上大学了!省里的大学!” 田福高终于把气儿喘匀了,声音大的震得窑洞里嗡嗡响。

“啥?”

“谁?”

“福高你没唾醒,在说梦话哩?”

炕上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连一向沉稳的金俊山都张大了嘴巴。金俊武手里的笔记本“啪嗒”掉在了炕桌上。

“孙少安?考上大学?” 会计田海民皱了皱眉,“他……他不是在县农技站学技术吗?咋就跟大学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