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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沉到山峁后头,天渐渐擦黑。田福堂挥着手,让田福高和金俊武把院坝里的村民劝走:“都散了都散了,改明儿请大伙儿吃个大馍高兴高兴,今让玉厚老哥一家清静清静!”

村民们意犹未尽,边走边念叨着“大学生”“鱼跃龙门”,脚步声和说笑声慢慢淡在土坡下的夜色里。

院坝里只剩下村干部几人,刚才还人声鼎沸,现只留下满地的脚印和空气里尚未散尽的烟尘气。

孙家那孔旧窑里,兰花挨着奶奶坐在火炕上,隆起的腹间搭盖着一条小毯,老太太枯瘦的手攥着她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还汪着泪,可嘴角是向上弯的。“我的兰花花……,”

兰花点头应着,耳朵听着灶房里的动静,婶子们的说话声混着切菜声传过来,热热闹闹的。

兰香乖巧地依在另一边,小手正仔细地撕着一块姐从罐子村带回来的鸡蛋糕,一点点喂到奶奶嘴里。

“奶,您慢点吃,甜不甜,这是姐特意给你买的”

老太太嚼着,连连点头:“甜,甜到心里了。香啊!你也吃”老太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现,清醒着呢。

隔壁灶房里,人影晃动,热气腾腾。田福堂的婆姨、金俊山家的、金俊武家的,还有几个本家的婶子都来了。

她们从自家带来了攒着的白面、鸡蛋,田福堂婆姨更是拎来了一只褪干净毛的老母鸡。

今天,自家男人发了话,别吝啬家里那点吃食,可得和孙家打好关系,少安如今一飞冲天,以后替他们说句话都不止这些。

此刻,孙母被她们按在灶膛前的小凳上,只让她看着火,别的插不上手。

她系着围裙,眼圈还红着,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哽咽着说:“让你们费心了,这……这真是不值当哟。”

田福堂家的婆姨拍了拍她的背:“说啥呢,少安有出息,咱全村都脸上有光,该庆祝!你以后就享福啰……。”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滚着,鸡肉的香味混着葱姜的气息弥漫开来,案板上传来“笃笃”的切菜声,女人们高声大嗓地拉着话,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玉厚家的,你这下可算是熬出头了!”

“少安这娃,打小就看得出有出息!”

孙母撩起围裙擦着眼角,只会咧着嘴笑,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舒展。她现在还飘着呢,几十年的人生里,哪有今天听的好话多。

新窑里更是灯火通明。两盏煤油灯放在炕桌和窗台上,灯芯子挑得老高,火苗“突突”地窜着,把整个窑洞照得亮堂堂的。

金俊山、金俊武脱了鞋盘腿坐在炕里,孙玉亭也挤在边上,三人围着孙玉厚。

孙玉厚脸上泛着红光,粗糙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一遍遍摩挲着炕桌上那张淡黄色的录取通知文件,仿佛那是件稀世珍宝。

“玉厚哥,你是真不容易啊!但现在算是熬出头了!少安这娃,从小就不一样”金俊山感慨着,掏出烟袋锅,却又看见炕角扔着的那半条“大前门”,便不客气地伸手拿过一包,撕开,给几人分发,

“少安这娃,不光仁义,还有灵气!我记得他当年在村小念书,回回考试都是头一名!”

金俊武接过烟,就着油灯点上,深吸一口,接过话头:“可不是嘛!后来他考县初中,成绩是全县第二名!唉……那时候,都难……,可惜了娃了。”他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

孙玉亭今晚话不多,闷头抽着烟,烟雾笼着他有些复杂的脸色。听到这里,他插了一句:“我孙家娃,脑子是够用!十三岁就跟着他“大”扛锄头下地,挣工分一点不含糊,没几年就拿上村里最高工分,今年要不是他要考大学,怕一队队长非他莫属……!”这话里,带着几分与有荣焉,也夹杂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滋味。

孙玉厚听着,眼圈又红了,猛吸了一口烟,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哑着嗓子说:“苦了娃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了。”

金俊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好了,苦尽甘来,往后就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炕尾那边,田福堂和王满银挨着坐在炕沿上,两人小声的拉着话,架式亲密着呢。

今天王满银给他带来了,弟弟田福军捎给他布袋。里面有一条烟,今天他大气的撒去三四包给来看热闹的村民,剩下的大半条扔在炕上任大家抽,那瓶酒,也放在一边,等吃饭时喝,当然,里面的小纸条,他偷偷取出来,也看了。

田福军在纸条上给田福堂写了三件事,一是少安己是大学生,和润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一点田福堂是认同的,孙少安可是村里最展扬的俊后生,长得高大勇悍,又窍活实在,和润叶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也有,怎个不行呢,就算没考上大学前,田母也是认可的,考上大学后,一切阻碍都没有了,他田福堂也认这个女婿的。

第二是,田福堂要真心在村里维护孙家,孙安是最知恩图报的,可不能拖了润叶后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要和王满银拉近关系,王满银不简单,是他一手托起少安,上了大学。他有别人没有的沉稳和老练,总之搞好关系,百利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