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佛法相彻底湮灭的虚无之处,只余下世界基盘那永恒的、冰冷的代码流光在静静运转。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之前面对伪佛时更加令人窒息。
猪八戒瘫坐在虚空中,九齿钉耙无力地漂浮在一旁,他望着大师兄消散的方向,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落,那张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惫赖和贪生怕死的胖脸上,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悲伤。沙僧沉默地伫立着,眉心的罪业王冠黯淡无光,他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将那伪佛再毁灭千万次的暴怒。阿月擦去脸上的泪痕,但通红的眼眶和微微抽动的肩膀,显露出她远未平静的内心。星尘遗民们则保持着沉默,逻辑核心似乎也在处理着这超越他们算法理解的、以生命为代价的牺牲。
张自在缓缓从那种与混沌种子、与世界基盘深度链接的状态中退出。灰色的眼眸恢复了常态,但那深处,却多了一份仿佛历经万古的沧桑与沉重。他感受着体内混沌种子的变化——它似乎变得更加“完整”,与他的灵魂融合得更加紧密,仿佛真正认可了他这个“管理员”。一种前所未有的、对世界底层法则的清晰感知萦绕在他心头,那是按下“回车键”、执行了“热修复”后获得的、暂时的、更高层面的权限视野。
他“看”到,随着伪佛这个最大的“核心异常数据包”被删除,黯渊界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被“诡韵”严重侵蚀的世界进程,其崩溃的趋势被强行遏制了。虽然依旧千疮百孔,无数的“错误”和“损伤”仍需修复,但至少,那指向“格式化”的倒计时,暂停了。
“我们……成功了?”猪八戒抬起头,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伪佛……已除。”张自在的声音低沉,确认了这个事实,但他话锋一转,指向那依旧在缓慢运转、修复着世界底层损伤的基盘代码,“但世界的创伤,远未痊愈。诡韵的残留,法则的混乱,无数因此扭曲的生灵……‘热修复’只是删除了最大的病毒和错误源头,后续的清理与修复,依旧漫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同伴,最终落在那片孙悟空消散的虚空:“而且,我们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这句话让众人的心再次狠狠一揪。
就在这时,那世界基盘中央的模糊影子再次波动起来,漠然的精神信息传来:
“‘热修复’核心步骤完成。临时管理级权限即将回收。检测到执行个体付出巨大代价,予以补偿:开放‘基盘通道’,可定位并返回源世界(黯渊界)坐标。”
一道稳定的、由纯净代码构成的光桥,自基盘中延伸而出,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混乱空间,指向一个明确的、散发着熟悉又陌生气息的坐标——那是家的方向。
归途,就在眼前。
然而,看着那条光桥,众人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回去?回到那个百废待兴、危机四伏的黯渊界?带着失去大师兄的悲痛,带着这足以改写世界、却也沉重无比的力量和真相?
墨星长老上前一步,他的眼神复杂,看着张自在:“张先生,按照协议,我们……”
“星图指向的目标,就在归途之中。”张自在打断了他,他共享了一部分通过更高权限感知到的信息,“基盘通道经过的区域,存在着一片相对稳定的‘秩序奇点’,其能量特性,足以重启你们的‘星尘号’,甚至……可能存在着通往其他未受Gc机制影响‘服务器’的潜在路径。”
这是他作为“临时管理员”所能获取的、关于星尘遗民承诺的最后信息。
墨星长老身体一震,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深深看了张自在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感激、复杂,以及一丝解脱:“足够了。逻辑指引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星尘遗民,将遵循约定,通过通道前往该区域。祝你们……武运昌隆。”
没有更多的告别,星尘遗民们操控着残破的星梭,化作一道流光,沿着光桥驶向了属于他们的、未知的未来。
现在,只剩下最初的团队……或者说,残缺的团队。
“我们……要回去吗?”阿月轻声问道,她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通道,看到了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回去?”猪八戒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多了一丝狠厉,“当然要回去!大师兄不能白死!那些被伪佛祸害的地方,那些还在受苦的生灵……俺老猪虽然怕死,但这条命是大师兄换来的!俺得替他看着这世界好起来!”
沙僧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眉心的王冠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他的罪业,他的力量,或许正是清理世界残余“毒素”的利器。
张自在看着他们,看着这些一路走来,历经生死,失去了重要同伴,却依旧选择肩负起未来的战友。他心中的空落,似乎被某种温暖而坚实的东西填补了一丝。
他再次看向那条归途的光桥,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等待他们归去的黯渊界,看到了那悬浮于天际、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伪佛残余势力,看到了无数在诡韵中挣扎的生灵……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施展力量,而是仿佛在触摸一个看不见的、承载着世界命运的键盘。
“我们拿到了重写世界的代码,”他重复了最初的问题,但语气已然不同,充满了沉重的力量与毋庸置疑的责任,“我们按下了修复的回车键。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他的目光扫过同伴,最终定格在前方的光桥上。
“归途,亦是新的远征。”
“黯渊界在等待的,不是一个救世主,而是能带领它清理废墟、重建家园的……‘管理员’。”
“我们,回家。”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平静的决意。
四人(张自在、猪八戒、沙僧、阿月)化作四道流光,毅然踏上了那条通往家园、也通往未知挑战的——
归途。亦是,新的远征之始。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