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的吉普车在机械厂门口停下时,刘光华正站在传达室门口转圈,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胳膊上还缠着圈纱布,显得伤势重些,好让机械厂的人放松警惕。
“光鸿,你可来了!”刘光华看见刘光鸿下车,压低声音,“小石头在里面等着呢,我跟他说清楚,他愿意作证。”
“做得好。”刘光鸿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机械厂紧闭的大门,“里面有啥动静?”
“没咋,就是保卫科的人比平时多一倍,跟门神似的。”刘光华撇撇嘴,“估计是钟明那老东西心里有鬼,怕咱们带着来闹。”
正说着,赵处长带着两个治安员也抵达,手里拎着个黑皮包,里面装着从小石头家搜出的房产证副本和易大海伪造的房屋转让协议。
刘光鸿带着众人一起进去,“人证物证都齐,进去吧,看这个老钟怎么抵赖。”
几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卫科的人拦住,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壮汉,叉着腰喊:“干啥的,厂子里正在开会,闲杂人等统统不准进!”
“闲杂人等?”赵处长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治安处办案,让开!”
寸头壮汉保安显然没把治安员放在眼里,梗着脖子:“办啥案,在我们机械厂的地盘,就得听我们厂长的,没钟厂长的批条,谁也别想进!”
刘光鸿在旁边笑得半死,看来这个钟厂长一点不担心闹大,掏出烟盒点根烟:“同志,你这叫妨碍公务,够你蹲几天局子的。”
寸头壮汉被他说得一哆嗦,却还是不让路:“我……我就是按规矩办事,有本事去弄钟厂长!”
小石头突然从刘光华身后钻出来,仰着小脸瞪他,“你们抢我家房子的时候,咋不说规矩,抢工位,抢名额,不说是规矩?”
寸头壮汉一看是小石头,往后退半步,他当然知道这孩子的事,但是只能硬着头皮拦着刘光鸿一行人。
“让开。”刘光鸿把烟蒂扔在地上,语气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可是刑事案件,可不是民事案,再挡着,你是想吃紫弹吗?”
他这气势,吓得寸头壮汉腿肚子直转筋,赵处长朝年轻治安员使个眼色,几人跟着刘光鸿往里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保卫科干事。
机械厂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钟明正坐在主位上,“……最近厂里的风气要整顿,某些人勾结外人,想搞垮咱们机械厂,门儿都没有!”
话音刚落,刘光鸿带着人走进来,赵处长把黑皮包往桌上一放,吓得几个正在抽烟的干部手一抖,烟灰掉一裤子。
“钟厂长,开会呢?”刘光鸿找一把椅子坐下,还不忘往桌上的搪瓷盘里抓把瓜子,“正好,我们也有事跟你商量,就是小石头的事情。”
钟明的脸瞬间拉得老长,拍着桌子站起来:“刘光鸿,你啥意思,带着治安员闯我们会议室,想翻天不成,这里不是汽车局,不是铁道部,我们归属于工部。”
“别激动,钟厂长,小石头,把你知道的跟大家说说。”刘光鸿慢悠悠地嗑着瓜子,和周边的人分享。
小石头往前站了站,虽然声音还有点抖,但吐字清晰:
“各位干部叔叔,易师傅和王主任抢我的房子和工作名额,还伪造我的签名,王磊还抢我爸的工作证……还有威胁刘光华叔叔不给我发补助!”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来是被撕破的一角的工作证,“这就是证据。”
“一派胡言!”易大海突然站起来,指着小石头骂,“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被人撺掇,敢在这儿污蔑我,我可是街道有名的道德模范,会看得上你那房子!”
赵处长打开黑皮包,把房产证和转让协议摔在桌上,“这上面的签名,经鉴定是伪造的,还有你们偷偷去房产科过户,易大海,现在房产证写着你儿子名字,你还想说啥?”
易大海的脸“唰”地变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王强更是吓得缩在椅子上,试图不让大家注意。
其他干部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说钟明太不像话,为拉拢甄厂长和易大海,连烈士后代都欺负。
钟明的额头直冒冷汗,却还在硬撑:“赵处长,这是我们厂的内部矛盾,没必要劳烦治安处,我们自己会严肃处理……你这边高抬贵手!”
赵处长冷笑一声,“你们自己处理,就是把孩子逼得躲进猪圈,跟猪抢食吃,我现在怀疑你涉嫌包庇纵容,你也跟我们回治安处一趟,参加调查!”
“我不去!”钟明突然像疯似的,猛地一拍桌子,“你们没权力抓我,你不过是个处级干部,保卫科的人是吃干饭的吗,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会议室外面顿时冲进十几个保卫科干事,把刘光鸿他们围起来,刚才拦门的寸头壮汉保卫喊:“都给我出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赵处长皱起眉,喊治安员们上手铐。
钟明红着眼睛,像只斗败的公鸡,“这是我们厂的地盘,我治安处算个啥,有本事让工部的人来,除非你能请动治安部的人,一群文盲!”
他这话一出,连易大海都觉得不对劲,拉拉他的胳膊:“厂长,别冲动……虽然他们不能抓你,但可以抓我们啊!”
“滚开,还不是你这废物!”钟明甩开他的手,“今天谁也别想带走我的人,这机械厂,只要我还在一天,就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刘光鸿看着这老小子越来越疯狂,越说明他心里有鬼,他慢悠悠地带着人离开,然后直接来到附近的治安处,打电话给白厅长,和他说明原因。
没过十分钟,机械厂的办公室主任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厂……厂长,部里白厅长的电话!”
钟明跑去办公司接过听筒,刚“喂”一声,就被电话那头的吼声震得耳膜疼:“钟明!你个混账东西,烈士子女你也敢欺负,还敢抗法,我看你是不想干!”
“白厅长,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气疯!”钟明结结巴巴地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