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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个青年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僵硬,眼睁睁看着那地狱般的血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占据了他整个瞳孔。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带着腥臭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死亡的冰冷触感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砰!

林阳抓住了高个青年被扑倒,身体与猞猁出现一丝极其短暂分离的空隙。

那空隙可能只有零点几秒!

枪口火光一闪,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无比地钻入了猞猁毫无防护的侧颈要害。

那里正是颈椎与头骨连接的最脆弱处!

噗!

一团更大的血花混合着碎骨猛地爆开。

猞猁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地一僵,那致命的一口终究没能咬下去。

锋利的獠牙只在青年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火辣辣疼的血口子。

它眼中的凶光如同熄灭的炭火,迅速黯淡,涣散。

庞大的身躯像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软软地瘫倒在高个青年身上。

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血液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汩汩涌出。

迅速浸透了青年那件臃肿的靛蓝色棉袄,染红了大片雪地。

“啊!!!”

直到这时,那高个青年才仿佛从梦魇中挣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发出了劫后余生,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利惨叫。

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他端着枪,枪口依旧警惕地指向四周幽暗的树林,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

确认再无其他危险潜伏,这才小心翼翼地端着枪,快步从山梁上走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厚厚的积雪。

他的目光扫过雪地上猎狗原本该在的位置,又凝重地看向那片散发出血腥味的幽暗树林深处,心中了然。

那几条百里挑一的好猎狗,怕是已经折在树林里了。

猞猁这玩意儿,对狗有着刻骨的仇恨。

尤其这种训练有素,能威胁到它们生存的猎狗。

在它们眼里就是小号的狼,只要遇到,必杀之而后快。

刚才那七八百米的距离,若是猎狗还在,至少能给主人争取到宝贵的反应时间……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无用的念头。

林阳走到近前,看着惊魂未定的兄弟俩,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喂,你们俩,还活着吗?伤得重不重?”

这声音让两个几乎被吓傻了,魂儿还没归位的青年猛地回过神来。

他们同时看向这个如同神兵天降,救了他们性命的陌生人。

眼神从极致的恐惧和呆滞,迅速转变为一种近乎看到救世主般的,毫不掩饰的感激涕零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矮个青年更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混合着脸上的血迹,显得狼狈不堪。

“恩……恩人啊!活菩萨!谢谢!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你开枪……我们哥俩……哥俩今天就……就真……真交代在这儿了!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抹了把脸,结果越抹越花,语无伦次,带着浓重的哭腔。

“从……从没想过……这老林子里头……这么吓人!跟吃人的阎王殿似的!”

“两头……两头老虎崽子……太凶了!太快了!”

“我们老叔……老叔那几条……跟了他七八年的好狗……一个照面……全……全没了!连声都没吭出来啊!”

他说到狗,哭得更凶了,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另一个高个青年也挣扎着想坐起来,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钉在不远处雪地里那具已经冰冷僵硬,被血泊包围的尸体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绝望和巨大的自责堵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染血的雪地上。

林阳走到那倒下的中年汉子身边,蹲下身,带着一种面对同道的肃穆。

他拨开对方被血糊住,冻得僵硬的脸颊和散乱遮住眼睛的狗皮帽檐。

当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切的痛惜。

“钱老狗?!”他猛地抬头看向两个青年,语气带着沉痛和确认,“你们是钱老狗什么人?亲侄子?”

他认识这个汉子。

在八爷那里见过几面,一起蹲在墙根下抽过蛤蟆头旱烟。

钱老狗还拍着他肩膀,带着山里人的豪爽说以后有机会一起进老林子打大炮卵子。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般惨烈的天人永隔。

两个青年一听对方不但认识自己老叔,还一口叫出名字,知道是真正的熟人,悲从中来,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也泄了。

矮个青年抽噎着,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凛冽的山风像刀子般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卷走了林阳心头那点微弱的叹息。

他站在雪地里,像一尊沉默的石雕,目光落在眼前两个几乎瘫软在地,兀自瑟瑟发抖的青年身上,声音低沉。

“这么说来,钱老狗本来是死活不肯带你们俩生瓜蛋子钻这老林子?”

“你们倒好,胆儿肥了,自己偷摸着跟在人身后溜进来?结果到头来把他给坑了?!”

话里的每个字都像秤砣,砸得两人身子又矮了一截。

山风掠过,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两个青年脸上。

他们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那散发着浓重机油味和汗酸臭的棉袄领子里。

他们是县城红旗机械厂的学徒工,腊月里厂子放了假,本该是围着火炉子嗑瓜子,糊火柴盒补贴家用的时节。

可城里买肉不光要肉票,还限量。

供销社柜台前天天排长队,黑市上的肉价更是高得让人心头发颤,被硬生生炒到两块五一斤。

年关将近,谁家桌上不想见点荤腥?

家里老人孩子眼巴巴盼着,这怨气在县城里像冻住的雾霾,散不开。

实在没辙了,才想起乡下老家还有个以打猎闻名的远房老叔钱老狗。

指望着跟他进山弄点野兔狍子回去过年,好歹添点油水。

哪曾想……这老林子比黑市还吃人。

“算了。”

林阳挥挥手,像驱赶烦人的蚊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俩怂包蛋,指望他们顶事是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