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队的临时犬舍里,韩彻隔着铁丝网,看着里面那只安静趴着的金毛犬。
它不像其他被救助的犬只那样焦躁不安或怯懦畏缩,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双温顺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他,尾巴轻轻扫着地面。队里救助它已经快一周了,发布领养信息却无人问津。它年纪不算小,性格又太过安静,不如活泼的幼犬吸引人。
韩彻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铁丝网的边缘,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雪球的身影——那团总是咧着嘴笑、像朵蓬松云朵的萨摩耶,最后也是安静地、永远地睡在了兽医的诊台上。阿叙哭得撕心裂肺,林潇南红着眼眶默默整理雪球的玩具,而他,则在深夜的书房里,对着雪球常趴的垫子,沉默地坐了很久。
失去一个不会说话的家庭成员,那种痛是绵长而隐密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金毛身上。它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微微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呜咽。那眼神里有种经历过颠沛流离后的懂事和温和,不惹人烦,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鬼使神差地,韩彻打开了犬舍的门。
金毛没有立刻扑过来,只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低下头,用湿润冰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无声地祈求。
那一刻,韩彻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塌陷了一小块。
他蹲下身,大手抚上金毛顺滑的背毛。金毛享受地眯起眼,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姿态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没人要你吗?”韩彻低声问,像是问狗,又像是问自己。
金毛不会回答,只是又蹭了蹭他。
韩彻沉默了很久。养狗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新一轮的牵挂,也意味着可能再次面临离别。林潇南会同意吗?阿叙能承受再一次可能的失去吗?
可是,看着这双温顺的眼睛,想到它可能因为无人领养而面临的结局,韩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份坚定。
他拿出手机,给队里负责此事的同事发了条消息:「那只金毛,我领养了。」
当他牵着金毛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女儿冉冉。小丫头眼睛瞬间瞪圆了,丢下手中的玩具,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过来:“狗狗!爸爸你把狗狗带回来啦!”
阿叙闻声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金毛的瞬间也愣住了,随即小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他记得雪球,也喜欢狗狗,但他没有像以前扑向雪球那样直接扑过去,而是有些怯生生地、又充满渴望地看着韩彻:“爸爸?”
林潇南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玄关处的一大两小和那只温顺的金毛,也明显愣了一下。她的目光在丈夫略带紧张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金毛那安静乖巧的身影上,最后看向眼中闪着星星的两个孩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韩彻身边,低声问:“想好了?”
韩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队里没人要,看着它……就想起雪球。总不能让它一直待在那里。”
林潇南没再说什么,她了解韩彻,这个男人外表冷硬,内心却比谁都重情柔软。她蹲下身,朝金毛伸出手,语气温和:“过来。”
金毛看了看韩彻,得到他眼神的默许后,才迈着步子走到林潇南面前,低下头,任由她抚摸它的头顶和脖颈,姿态温顺得让人心疼。
“既然带回来了,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林潇南站起身,对韩彻,也是对孩子们说道,“要养,就好好养下去。”
“耶!太棒了!”冉冉第一个欢呼起来,兴奋地绕着金毛转圈,“狗狗你好呀!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啦!”
阿叙也终于鼓起勇气,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金毛的背,金毛回过头,友善地舔了舔他的小手,阿叙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久违的、属于孩子和宠物之间的纯粹快乐,重新回到了这个家。
“爸爸,妈妈!”冉冉突然想起什么,跑到自己的小存钱罐面前,抱起来晃了晃,里面传来硬币清脆的响声,她认真地说,“我可以拿我的零花钱,给狗狗买好吃的肉罐头和磨牙棒!”
孩子天真而真诚的举动,让韩彻和林潇南都忍不住笑了,心中的那点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
“那我们要给它起个名字。”林潇南看着温顺地趴在孩子们中间的金毛说道。
“它好乖哦,”冉冉仰着小脸说,“我们叫它‘乖乖’好不好?”
金毛仿佛听懂了似的,适时地“汪”了一声,声音温和,尾巴摇得更欢了。
“乖乖?”阿叙试着叫了一声。
金毛立刻站起来,走到阿叙身边,用头蹭了蹭他。
“它喜欢!”阿叙惊喜地叫道。
韩彻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下来。他蹲下身,大手揉了揉金毛的脑袋,低沉的嗓音唤道:“乖乖。”
名为“乖乖”的金毛犬发出满足的呜咽声,湿漉漉的眼睛里映着一家人的身影,充满了信任与安宁。
这个家,因为一个新成员的加入,重新充满了生机与暖意。过去的伤痛或许无法完全抹去,但生命与生命之间的温暖陪伴,总能生出新的希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