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年那个会因为吃不到糖而躺地耍赖的小豆丁阿叙,仿佛一夜间抽条拔节,成了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些许少年锐气的高三生。
初初也升入高二,依旧是那个安静清秀的少年,只是轮廓更加分明。而冉冉,也已是小学六年级的大姑娘,褪去了不少稚气,在厨房里的“统治地位”愈发稳固。
高三的气氛总是紧绷的,像是拉满了的弓弦。阿叙成绩中上,不算拔尖,但还算踏实,韩彻和林潇南对他没有过高的要求,只希望他健康、尽力就好。
然而,这天下班前,林潇南却接到了阿叙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语气委婉却意思明确——希望家长来学校一趟,谈谈阿叙同学近期的情况,主要涉及“与异性同学交往过密”的问题。
挂了电话,林潇南坐在办公桌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倒不是觉得天塌了,毕竟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互有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被叫家长”这件事本身,让她这个当老师的,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仿佛自己教育的失败被摆在了同行面前。
回到家,她脸色不豫地把事情跟韩彻说了,最后带着点赌气和难为情总结:“……反正我是不去了,没那个脸。你去!”
韩彻正在看新闻,闻言挑了挑眉,放下遥控器。他倒是比林潇南显得平静许多。多年的消防生涯,见过太多生死和意外,相比之下,儿子青春期的这点“小麻烦”,似乎并不足以让他惊慌失措。
“行,我去。”他站起身,语气没什么波澜,“多大点事。”
第二天,韩彻请了半天假,穿着常服,来到了阿叙的学校。他没有刻意打扮,但挺拔的身姿和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沉稳气场,依旧让他在走廊里显得有些醒目。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见到韩彻,显然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来的会是父亲,而且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父亲。她客气地将韩彻请进办公室,斟字酌句地说明了情况:发现阿叙和班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经常一起吃饭、讨论题目,有同学反映看到他们放学后一起回家,举止略显亲密,担心影响学习。
韩彻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随后,阿叙被叫了进来。他看到坐在办公室里的韩彻,明显愣了一下,脸上迅速掠过一丝紧张和窘迫,低着头站在一旁。
班主任温和地又重复了一遍情况,然后看向韩彻,等待家长的反应。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韩彻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那个曾经骑在他脖子上咯咯笑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需要微微仰视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首先,谢谢老师的关心和负责。”他先肯定了班主任的工作,然后话锋一转,依旧看着阿叙,“十七八岁,对异性产生好感,是生理和心理发展的正常现象,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误。”
班主任和阿叙都愣了一下。
韩彻继续平静地说:“但是,阿叙,你现在是高三。我不是要你断绝和同学的正常交往,而是想提醒你,分清主次。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是全力以赴,为自己的未来搏一个更高的起点,更大的选择权。”
他的语气没有责备,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陈述:“感情应该是让彼此变得更好的动力,而不是相互拖累的负担。如果因为处理不当,影响了最关键阶段的学习,导致未来后悔,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对你自己,也对别人。”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终态度:“这件事,我相信阿叙自己能处理好。如何把握分寸,平衡关系和学习,这是你需要学习和成长的课题。我和妈妈不会过度干涉,但会关注你的状态。如果下次成绩出现不应有的下滑,或者老师再次因为类似原因找你,那我们就需要换个方式好好谈谈了。”
他没有疾言厉色,更没有逼问细节,一番话既表明了理解,又划清了底线,将选择和责任交还给了阿叙自己。
阿叙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父亲,眼神复杂,有羞愧,有触动,也有一丝被信任的动容。他低声说:“爸,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班主任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沟通了几句,便让父子俩离开了。
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韩彻放慢脚步,和阿叙并肩走在校园里。
“那女孩……怎么样?”韩彻忽然问,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今天天气。
阿叙耳根微红,支吾了一下:“……挺好的,学习也挺努力。”
“嗯。”韩彻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记住我说的话。男人,要扛得起责任,也要看得清路。”
回到家,林潇南立刻迎上来,紧张地问:“怎么样?老师说什么了?你怎么说的?”
韩彻脱下外套,轻描淡写地把过程说了,最后总结:“没什么大事,跟他讲清楚了,让他自己把握。”
林潇南听完,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又忍不住嗔道:“你倒是心大!”
“不然呢?”韩彻看她一眼,“把他锁家里?还是天天盯着?他这个年纪,堵不如疏。相信他一次。”
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冉冉探出头来,眨着大眼睛,鬼精灵地问:“哥哥,你谈恋爱啦?漂亮吗?”
阿叙恼羞成怒:“写你的作业去!”
乖乖摇着尾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这点不同寻常又悄然平息的小风波。
这场早恋风波,在韩彻冷静甚至堪称“开明”的处理下,看似平静地过去了。它像青春期河流中的一颗小石子,激起过涟漪,但并未改变河流的方向。
而对阿叙而言,父亲那番关于责任与选择的话,其分量远比一顿责骂更重,沉甸甸地压在了他成长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