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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的浪从深海褶皱里缓缓漫来,一道叠着一道,轻轻推着那艘小船往浅滩行!

夜空悬着轮圆月,清辉洒在海面上,亮得柔和,每道浪尖都淬着碎星似的光!

那是深海渗上来的暗蓝磷光,混着月光更显清亮!

没有帆,没有桨,小船像被浪托着的柳叶!

顺着涌流稳稳往前漂,船舷擦过浪脊,溅起的细小花沫在船板凝了层薄雾!

浪又推了把,船身轻轻晃了晃,阴影里才映出道轮廓!

先撞进眼里的是青蓝锦缎袍角,袍角下突然绽开大片鳞甲,每片金鳞都泛着冷光!

仔细一看,这人下半身竟然长着金色鱼尾,像是传说中的鲛人!

锦缎遮不住鱼尾的流畅弧线,金鳞顺着轮廓铺展,随着船身起伏轻轻蹭着船板!

边缘的水珠滚在麻色船板上,洇出小圈深色的痕!

再往上是袖摆,领口和袖口都滚着圈白绒!

像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雪,绒边坠着串珍珠,颗颗浸着浪里的光!

随着他垂臂的动作,珍珠在深蓝衣料上碰出细碎的响,发冠也是珍珠攒的!

墨色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黏在颈侧,发梢凝着海雾的潮气!

被浪风一吹,碎发慢悠悠晃了晃,他垂着头!

侧脸埋在船身的阴影里,只有下颌线露在浪光里,轮廓冷硬利落!

指尖是偏白的冷色,骨节分明地捏着本泛黄的书!

书页卷着旧痕,墨字在蓝雾里晕开,笔画都软了些!

翻页的动作很轻,指腹擦过纸页时,袖摆里漫出的蓝雾就缠上去,绕着字转了圈,又钻回他领口的绒边里!

船又往前漂了丈许,浪声突然沉了下去,他终于动了动眼睫!

眼睫很长,垂落时在眼下投出浅影,瞳仁是极深的墨色!

像藏着未散的深海,视线扫过书页时,抿紧的薄唇松了半分!

那唇色很淡,是被深海寒气浸透的白,风裹着咸湿气息撞在船舷上,发冠的珍珠磕在一起,响得更碎!

袍摆的金鳞跟着颤了颤,金鳞冷光裹着船身,这无帆无桨的海舟,竟像深海吐出来的颗星!

他没看扑到船边的浪,也没看岸头的暗礁,只垂着眼,指尖再翻一页书!

那页纸上的墨字虚影,顺着浪尖的光往上飘,没入暗蓝的雾里!

看完这一页,他才抬眼望向前方——竟已到了岸边!

指尖一收将书拢在袖中,身形一动从船上一跃,稳稳落在沙滩上!

抬手一招,那艘无帆无桨的小船瞬间化作一支蓝色簪子!

他随手将簪子插在发梢,墨色长发垂落,蓝簪泛着冷光,与海光遥相呼应!

下半身的金色鱼尾缓缓褪去鳞光,光华流转间化作一条修长的人腿,青蓝锦缎袍角自然垂落,遮住了脚踝!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抬眼打量着四周。

沙滩上散落着细碎的贝壳,月光洒在沙粒上泛着银白的光!

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风穿过树叶传来沙沙的轻响。

空气中除了咸湿的海风,还飘着一丝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站在原地,墨色的瞳仁里映着月光与沙滩的轮廓,神色平静无波!

忽然,他缓缓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里,有海风的咸湿,有草木的清香,还有一种久违的、属于大陆的烟火气!

这味道,让他紧绷了十五六年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在深海城,他是执掌一方海域的海神,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海洋的浩瀚与威严!

可如今,他踏上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大陆!

这里曾是他生活的地方,一别十五六年,早已物是人非!

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海神,这一次上岸,竟让他有些紧张!

毕竟时间太久了,他都忘了如何跟人类打交道!

在深海,他是一言九鼎的海神!

到了大陆,终究要入乡随俗才对!

随着这一口气吐出,他周身那股海神的威严渐渐收敛,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和笑意!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蓝锦缎长袍,又抬手摸了摸发梢上的蓝色簪子!

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远处走去!

他走得很缓,也很慢,脚步轻得宛如拂过草地!

可每踏一步,身形便悄然掠过千米,脚下的灰尘甚至来不及扬起!

不过片刻功夫,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木便被抛在身后!

前方隐约传来了人声与灯火,他缓缓停下脚步!

目光落在前方那片城池的轮廓上!

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和一个封蜡完好的信封!

先展开图纸,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两眼,确认了自己当前的位置!

随后指尖一捻,信封上的封蜡便应声而开!

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是他的手下近些年按照吩咐,在大陆上打探到的详情!

正是关于他此行要还因果之人的消息!

思绪悄然飘回十五六年前:

那时的他还是个普通的打鱼少年!

初遇道长,为了学武,向道长讨要了《飘游步》的功法!

当时他应下道长之诺,日后定要向这本书的真正主人,还下这份授艺的因果!

转眼间,十五六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对寿命绵长的鲛人而言,十五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对普通凡人来说,却是足以改变一生的漫长岁月!

他思来想去,此事终究不宜再拖,还是尽快履行当年的承诺,了却这份因果才好!

他进入照县,按照信封上打探到的消息,很快就找到了此行要去的人家!

这是一户小宅院,比普通人家略强一些,却也称不上富裕!

按照信封上的内容,这户人家的男子是个捕头,而他此行要找的,是捕头的夫人!

刚到这户人家门口,他就发现院里像是发生了大事,众人忙得焦头烂额!

他刚走近,就有下人上前询问,语气恭敬:“公子,不知您有何贵干?”

这让他有些难办!

总不能直说我是来找你家夫人的吧?

看这家人匆忙的模样,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沉吟片刻,决定先见这家主人再说!

此刻,沉快刀,正忙得焦头烂额!

事情的起因,还不是他家那个丫头沉萧萧跑了出去!

起初他没当回事,觉得女儿性子野,跑出去疯玩几天就会回来!

可这一去就是半个月,杳无音信,他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询问了沉萧萧的表姐程暖暖,这才知道真相!

原来半个月前,沉萧萧就偷偷跑了,说要去闯江湖。

还要认天下第一势力逍遥门的门主当大舅!

这简直是扯淡!

他们只是普通平民,怎么可能和逍遥门门主攀上亲戚?

就在沉快刀一筹莫展之际,下人匆匆来报:

“老爷,外面有一位容貌俊朗的公子,说要见您!”

沉快刀以为是有公事找他,不好耽误,快步走到门口!

抬头一见门外男子,顿时愣住了,这男子气质过于出众!

墨色长发束在头顶,用一顶珍珠发冠固定。

几缕碎发黏在颈侧,添了几分随性,却丝毫不减气度。

发梢还插着一支泛着冷光的蓝色簪子,与珍珠相互映衬,更显华贵。

一身青蓝锦缎长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愈发清透,自带一种清冷出尘的质感。

袍角的绒边处,还坠着一串珍珠,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藏着未散的深海,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

周身还隐隐透着一股沉稳威严的气场,绝不是普通人家!

只是……沉快刀皱了皱眉。

如今这气候,穿的这么厚重真的不热吗?

不过,多年的捕头生涯让他养成了沉稳的性子。

很快收敛了惊讶,拱了拱手,客气地问道:

“不知阁下是谁,寻本捕头有何贵干?”

门外男子闻言,眼中的深邃稍稍柔和了几分,薄唇轻启,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刻意放低的温和:

“在下,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