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弥漫在省委大楼顶层、几乎能腌入灵魂的酸味,终于在某一天傍晚,被来自南国的暖风驱散了。
黄莉雅和张祝兰带着孩子们,以及林婉母子三人,结束了愉快的海南之旅,满载着阳光的气息和各式各样的贝壳纪念品,返回了榕华市。
当航班落地的消息传来,原本还在办公室里互相调侃“酸度指数”的祁国栋、孙陆雨,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那速度比接到紧急会议通知还快。
连一向沉稳的祁云钟,也下意识地理了理衣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接机过程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孩子们像归巢的燕子般扑向各自久违的父亲,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旅途见闻。
黄莉雅看着丈夫明显清瘦了些却精神奕奕的脸,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林婉和孙陆雨则惯例性地开始了“互相检查”模式,一个说“你好像黑了”,一个回“你留守倒是养白了”。
张祝兰则笑着看着儿孙们闹腾,最后目光落在虽然故作镇定、但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的祁云钟身上。
为了庆祝家人归来,也为了彻底驱散这段时间盘踞不散的“酸气”,祁国栋做东,在省委小食堂一个安静的包间设了家宴。没有外人,只有这两家子。
菜是精致的家常菜,但桌子的正中央,却醒目地摆着几瓶贴着红纸、看起来年份不小的——山西老陈醋。
“来来来!”祁国栋率先拿起一瓶醋,豪气干云地给三个男人面前的杯子满上那深褐色的液体,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醇厚、直冲天灵盖的酸香。“咱们‘留守酸菜三人组’,今天不喝酒,就喝这个!庆祝咱们的‘酸日子’到头了!也欢迎咱们的‘海南代表团’凯旋!”
孙陆雨立刻会意,端起那杯醋,脸上是憋不住的笑:“对!必须喝!这段时间可把咱们酸坏了!得把这‘酸’彻底镇下去!”他看向祁国栋和祁云钟,“祁书记,祁老,咱们走一个?”
祁云钟看着面前那杯“饮料”,花白的眉毛挑了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但还是端了起来:“胡闹……”语气里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三个男人,三个在高桥省乃至更高层面举足轻重的人物,此刻像模像样地举起醋杯,“哐”地碰在一起!
“为了不再酸!”
“干杯(醋)!”
然后,在各自妻子和孩子忍俊不禁的目光中,三人仰头将那小半杯老陈醋一饮而尽!
“嘶——”
“嗬——”
“嗯……”
强烈的酸味瞬间刺激着味蕾和喉咙,三个男人表情各异,祁国栋龇牙咧嘴,孙陆雨挤眉弄眼,祁云钟则是闭着眼,喉结滚动,仿佛在品味什么琼浆玉液,但微微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
黄莉雅笑着给祁国栋夹菜:“快吃点东西压压,哪有你们这么喝的!”
林婉也赶紧给孙陆雨递水:“就是,跟三个小孩似的!”
张祝兰则温柔地看了祁云钟一眼,摇了摇头,把自己面前那盘清淡的菜往他那边推了推。
这顿家宴,就在这奇特的“醋香”弥漫和欢声笑语中进行。
男人们一边被酸得倒吸凉气,一边又乐此不疲地继续倒醋、碰“杯”,仿佛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过去那段日子的所有“酸涩”都冲刷干净。
孩子们觉得有趣,也闹着要尝,被妈妈们坚决制止。
一顿饭下来,整个包间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老陈醋味儿,经久不散,怕是第二天食堂大师傅进来都得纳闷半天。
假期倒计时一天,祁云钟和张祝兰乘坐安排好的专车,返回京城。临行前,祁云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多说什么,但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有关怀,有嘱托,或许还有一点点对昨晚那杯醋的后怕。
张祝兰则细心地嘱咐祁国栋和黄莉雅注意身体,又抱了抱孙子孙女,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祁安和孙慕舟这两个半大小子,也收起了玩闹的心,开始整理书包、检查作业,为明天的开学做准备。家里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却又增添了几分劫后余生般的温馨与踏实。
“酸味三人组”正式解散,省委大楼顶层的空气终于恢复了正常。但那段共同“吃醋”的经历,却成了这三个家庭之间,一段独特而珍贵的记忆,带着山西老陈醋特有的、酸涩过后回甘的奇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