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是祁同伟的人。
陈海是沙瑞金的人。
反正都不是他的人。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卖新任省委书记一个面子。
这笔账，达康书记算得很清楚。
有了省委书记、省长、京州市委书记三位大佬的带头。
局势，瞬间明朗。
“刷！”
省委常务副书记举手了。
“刷！”
纪委书记田国富举手了。
“刷！”
宣传部长举手了。
一只又一只手臂举了起来，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形成了连锁反应。
转眼间，场上已经有了七只手。
沙瑞金、高育良、李达康、常务副书记、田国富、宣传部长，还有一位军区常委。
十三人的常委会，七票，已经超过了半数。
大局已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还未举手的几个人身上。
尤其是组织部长吴春林。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看看沙瑞金，又偷偷瞟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祁同伟。
两边都是神仙，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可现在，票数已经过半，他再犹豫，就等于同时得罪了赢家和输家。
吴春林心一横，牙一咬，也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八票！
沙瑞金满意地笑了。
他看向吴春林，语气温和。
“春林同志，宣布一下结果吧。”
吴春林连忙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语调宣布：
“关于省公安厅厅长人选的表决结果……”
“赵东来同志，同意1票，反对0票，弃权11票。”
“陈海同志，同意8票，反对0票，弃权4票。”
“根据组织原则，常委会通过对陈海同志的任命，将报请京平批示。”
结果宣布完毕，吴春林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沙瑞金带头鼓起了掌。
“好！我相信，陈海同志一定不会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同志们的期望！”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举了手的常委们，都跟着鼓掌，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
没举手的几位，也象征性地拍了拍手。
只有祁同伟，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强势的政法书记会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时。
祁同伟，却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不是很高，但足以让所有人看清。
他举起了手，然后，也跟着鼓起了掌。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沙瑞金。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看着祁同伟，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输了，却没有失态。
败了，却没有愤怒。
甚至，还主动举手，对胜利者表示祝贺和拥护。
这个祁同伟……
不简单啊！
祁同伟当然不甘心。
他费尽心机布的局，被沙瑞金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破掉。
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胸膛都点燃。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官场之上，一时的胜负不算什么。
如果今天他在这里撒泼打滚，或者拂袖而去，那丢的就不只是面子，更是里子。
那会让他彻底沦为汉东官场的笑柄。
一个输不起的人，永远也成不了最后的赢家。
所以，他举手了。
他要用这个动作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告诉沙瑞金：
我祁同伟，接受组织决定。
但，我只是输了这一局。
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
陈海正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省委常委会正在讨论公安厅长的人选，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他的名字，赫然在候选名单上。
这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从检察院，跨系统到公安厅，而且是直接担任一把手。
这步子，迈得不是一般的大。
能不能成，就看今天了。
他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看楼下的车水马龙。
一会儿又坐回椅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海一个激灵，几乎是扑到了桌子前，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
“小海啊，是我，瑞金。”
是沙瑞金！
陈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沙书记，您好！”
“呵呵，还在单位呢？”沙瑞金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和家人聊天。
“是，是的，我……”
“小海，祝贺你啊。”沙瑞金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直接笑着说道。
“刚刚，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拟任命你为省公安厅厅长。”
“后续的组织程序，春林同志会跟你对接。”
他握着电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谢……谢谢沙书记！谢谢组织！我……我一定……”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客套话。”沙瑞金笑道。
“以后担子更重了，好好干，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更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一世英名。”
“是！我明白！”
挂断电话，陈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仰天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怒吼！
“啊——！”
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力量和喜悦。
他成功了！
他终于可以走出父亲的光环，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了！
然而，他的兴奋劲还没过。
办公桌上，另一部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同伟。
是祁同伟。
陈海的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
他和祁同伟，侯亮平，是汉东大学政法系的同窗，是睡在一个宿舍的好兄弟。
现在自己高升，这个老同学，一定是来给自己道贺的。
他高兴地接起电话。
“喂，同伟！”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平静的声音。
没有想象中的祝贺，也没有半点喜悦。
声音平静得，有些过分。
“陈海，祝贺你。”
祁同伟顿了顿，才补上了一句。
但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例行公事。
陈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自己的好兄弟高升，祁同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同伟，你……”
“你现在有空吗？”祁同伟打断了他。
“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聊聊。”
“哦，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陈海心里的喜悦，莫名地消散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和困惑。
沙瑞金书记的电话，热情洋溢，亲切得像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