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上空，苏眠的怒吼在回荡。
声音里是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他身后，伽椰子、楚人美，一帮鬼员工，个个杀气腾腾，鬼气把天都快捅破了。
“老板！跟他废什么话！”
马面拎着他的勾魂索，恶狠狠的嚷道。
“那秃驴不是要开大法会吗？我跟老牛今晚就拉一车白菊花过去，保准让他开业大吉！”
“这法子太斯文了。”
伽椰子喉咙里挤出怪响，长发乱舞。
“我去他信徒的梦里搞团建，连开七天七夜恐怖片展映，保证他们以后一看见光头就尿裤子。”
楚人美更直接。
她默默从戏服里掏出一根三尺白绫。
对着城西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上吊的动作。
意思再明白不过。
物理超度，最为致命。
“都打住！”
苏眠太阳穴突突直跳，强行压下火气。
“现在不是比谁更坏的时候！我们是正经公司，要用商业手段解决问题！”
他盯着下方广场。
那个被信徒簇拥在中心的永不乐菩萨，眼睛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
“你们不懂，他这一手，玩的又脏又高明。”
“这叫竞品发布会撞车，还是贴脸开大那种。”
苏眠开始用他的团队能听懂的词儿解释。
“就好比我们老早就放出风声，这周五晚上八点，黄金地段，全球首发旗舰产品金曲奖。”
“结果呢？”
“这个姓永的孙子，直接宣布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要免费派发能让人上天堂的极乐丹！”
“他不是抢客户，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们那玩意儿是垃圾，别买了！快来看我这边的正道的光！”
苏眠越说越气，在钟楼顶上烦躁的走来走去。
“我们现在要是取消，就是认怂，以后在灵云城还怎么混？”
“要是改时间改地点，那更是输的底裤都没了，公开承认我们的产品不如他！”
“可要是不改，硬着头皮上。。。拿什么跟他打？”
“拿头打吗？”
“人家那边是菩萨现场讲经，地涌金莲，天花乱坠，主打一个精神升华，灵魂洗涤。”
“我们这边呢？”
“一帮鬼在台上唱歌跳舞，气氛是热闹，可在人家那高级感面前，直接就成了群魔乱舞，伤风败俗！到时候他都不用开口，他那些信徒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
这番话说完，整个团队都蔫了。刚才还喊打喊杀的鬼怪们，此刻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他们不怕打架。
但他们怕这种从格调和道德上被全方位碾压的无力。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去处理所有危机的经验范畴。
。。。
冥场面娱乐灵云城总部，小院里。
所有核心成员齐聚一堂。
公司成立以来最严肃的一次紧急战略会议。
苏眠把永不乐菩萨的招数和现在的困境，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瘫在椅子上，跟条死狗没两样。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离金曲奖还有三天，我们的场地被抢了，潜在观众正在被大规模策反，品牌形象也面临被污名化的风险。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畅所欲言，就当是公司的临终关怀了。”
牛头掏出小本本，一本正经的提议。
“老板，要不。。。我们也搞点宗教元素？比如让忘川姑娘唱歌的时候，身后用鬼火打出信老板，得永生的字样？”
“滚！”
苏眠有气无力的骂道。
“我们是娱乐公司，不是邪教传销组织！”
花子举起手里的小画本，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金闪闪的光头小人，正被一个巨大的、长着獠牙的黑色怪兽一口吞掉。
“老板，”她奶声奶气的说，“他们那个金光不好看，一点都不吓人。要不…花子在台子上画一个超级大的喷火龙？再画好多好多小鬼怪给大龙加油？肯定比他的好看！”
“那是比谁更吓人吗？那是比谁更对！”
苏眠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被花子天真的话逗得稍微松了口气。
僵尸叔叔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要不。。。我去跟他斗法？”
苏眠叹了口气。
“叔，你厉害。可这是文化战争，不是街头斗殴。先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他，在信徒眼里，那就是邪魔歪道，恼羞成怒，殴打得道高僧，我们输的更惨。”
所有人都绞尽了脑汁，却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都掉进了对方预设的战场。他们讨论的越激烈，就越是证明了永不乐菩-萨那套欲望皆苦理论的正确性。
你看，为了争名夺利，这帮“魔头”都急成什么样了。
就在整个团队士气快要跌进谷底时，一直没说话的林小漫，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九窍玲珑笔。
她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那块用于演示的巨大水镜前。
“各位。”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你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林小漫伸出手指，在水镜上画了两个圈。一个圈里写着苦，另一个圈里写着乐。
“你们都在想，怎么用我们的乐，去战胜他的苦。怎么证明，快乐比苦修更有价值。”
“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为什么？”
苏眠问。
“因为。”
林小漫的眼睛里全是理智。
“辩经，是他们的主场。”
“西方教的整个理论体系，都建立在对苦的定义和阐述上。你跟他辩论人生是不是苦的，他有无数套逻辑等着你，每一套都庞大又自洽。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他驳倒，吸收，利用，最终变成他证明自己观点的论据。”
“我们去跟永不乐辩经，就像一个卖汽水的，跑去跟一个卖保健品的争论谁更能让人长寿。”
“必败无疑。”
院子里，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林小漫这番话给镇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眠的声音有些干。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我们的用户都抢走？”
林小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疯狂的笑意。
“谁说我们要跟他辩经了？”
她在水镜上，用九窍玲珑笔重重的画了一个巨大的叉，直接划掉了代表苦的那个圈。
“他想跟我们打擂台，我们就必须掀翻他的擂台。”
“我们的战略，不是去证明乐比苦好。”
“而是要用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应对，无法纳入他逻辑体系的力量，对他进行，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
苏眠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这个词瞬间点燃了他那属于现代地球人的dNA。
“没错。”
林小漫推了推眼镜。
“他要讲经，讲的是让人静下来的道理。”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制造极致的动。”
“他要让人清心寡欲，我们就让人血脉偾张。”
“他要让人思考生命的虚无，我们就让人感受最原始，最直接，最不需要思考的感官冲击！”
“我们不跟他对话。”
“我们直接，把他淹没。”
苏眠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那被永不乐菩萨的丧文化搞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瞬间被一道闪电劈开，清明无比！
“小漫。。。你特么真是个天才！”
苏眠激动的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的脸上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绝妙创意时的亢奋。
“我懂了！我完全懂了！”
他冲到水镜前，抢过一支笔，在林小漫的战略框架下，疯狂的填充细节。
“降维打击！对！他要搞普度大法会，我们就针锋相对，搞普渡众生趴！”
“金曲奖？格调太高！”
“颁奖典礼？太严肃！”
苏眠在水镜上重重的写下几个大字。
“第一届灵云城。。。不！第一届三界摇滚音乐节！”
“他不是要念经吗？好啊！让他念！”
苏眠的脸笑的都扭曲了。
“我倒要看看，他那小猫叫一样的梵音，顶不顶得住咱们的低音炮和死亡金属！”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已经听的热血沸腾的鬼怪员工，大手一挥，发出战斗总动员。
“牛头马面！你们的相声先停一停，给我去当贝斯手和鼓手！就用你们哭丧棒当鼓槌，用勾魂索当琴弦！”
“红孩儿！你那三昧真火别用来烤串了，给我当舞台焰火特效师！”
“还有那些在厨艺大赛上认识的妖王！那个黑熊精，那个狮驼岭三兄弟！全都给我请过来！告诉他们，有架打了！不！是有更刺激的演出！让他们都过来，给我当主唱和吉他手！”
“咱们要组建史上第一支，也是最强的，重金属摇滚天团！”
苏眠站在院子中央，张开双臂，发出了魔王般的狂笑。
他好像已经看见了三天后那毁天灭地的场景。
“永不乐菩萨，是吧？”
“你准备好，迎接最炸裂的重金属摇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