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陆向阳本来都认命的想着给他打一顿算了,想不到这人竟然还要捆了他送去派出所。
他怎么能去派出所?他去了派出所他妹妹怎么办?不行,他不能去。
陆向阳开始挣扎,“我不去,我不去派出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时清压着他捆好他的双脚,冷笑:“你不去?这还能由得了你?”
把人扔地上,又把被偷的三把椅子搬上车,挪了挪位置准备把人就扔在几把椅子上一同拉去派出所。
时清要去扛地上的人,围观的几人看不过去了就来拉时清,“同志,同志,你看你也没受多大损失,要不就算了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他爸爸给他和他妹妹找了个后妈”。
“这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孩子过得苦,他会偷东西也是没有办法,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时清看着说话的大爷,“大爷,感情被偷的不是你,好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年头谁容易?大家挣钱都不容易,我这要是没捉到他我得损失几十块钱,我还被他划破件衣服扯坏一个包”。
“大爷,你要我放过他也可以,你替他把钱赔给我。”
“他划坏的那件衣服是我花一个月工资新买的,四十多块呢,你替他给了吧”!
时清说着话就把手往那大爷面前一摆,“给钱我就放了他。”
那大爷一听这话就不敢再出声了,这刀子扎在谁身上谁心疼。
见没人再说话,时清去扛人,没扛的时候陆向阳好好躺着不动,时清手一朝他伸去,他就开始扭曲着向前爬行,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清定是要笑出声的。
可任陆向阳再怎么挣扎,还是被时清扛上了车,给他摆弄摆弄放稳后,时清骑上车,开始用力蹬车。
围观的大爷大妈一边骂陆向阳不学好,一边骂陆向阳他爹不做人把孩子逼到这份上,又一边跑去陆家报信。
时清蹬着车往回走,他得去知会妻子一声,不然她该担心了。
陆向阳被拉着走的时候大声喊,“同志,同志,我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真的不能去派出所。”
“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在读书,自从我爸娶了后妈,他就不管我们了,如果连我都被送去了派出所,我妹妹怎么办?”
“没人供她上学,她又没有工作,我爸前阵子还给我妹妹介绍了个老男人,让她别念书了赶紧嫁人,如果没有收入,她上不了学,很快就会被我爸爸嫁出去换聘礼的”。
他何尝不想好好做人,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可在生存面前,只需要一张能抗饿的饼,一个能填饱肚子的馒头就足够压弯自己的脊梁。
一直以来自己都在苦苦支撑,什么礼义廉耻,道德修养,通通都见鬼去吧,只要能吃饱饭,出卖灵魂都可以。
可如今这情形,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妄图通过自己的悲惨遭遇能博得这人的一丁点怜悯,放他一马。
时清听着他说的话,握着车把的手用力到泛白,那种无人可依,无能为力时凝望深渊的感觉他太熟悉了,礼义廉耻无法束缚渴望生存下去时产生的恶念。
只要自己能活,其他人都可以死。
所以他不相信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他也只是用力活着,能有什么错?
“哥,哥!等等我!等等我!”身后传来边哭边喊的声音。
车上多了个人,车压得跑不快,时清骑得比回家时更慢。
很快就被后面的姑娘追上。
那姑娘靠近了也不敢去拉扯时清,只是伸手扶着车沿,哭着叫陆向阳赶紧认错,“哥,你快给这位同志道歉,求求他饶过你这一回”。
“我以后不读书了,我可以结婚可以嫁人,只要你好好的,怎样都可以”。
年轻的姑娘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有过硬的本事和承担生活风险的能力,遇到事除了哭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面对这种超出她能力范围的突发事件,只能徒劳的等待审判。
陆向阳把头扭向一边,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眼泪从侧着的鼻梁上淌过,他死死咬着牙,忍到身体发抖,也不愿泄出一丁点哭声。
他怕只要哭出声,自己就是在向悬在自己头顶上生活的这把铡刀认命,可他不想认命,他想活着,像一个人一样的活着,而不是如今这般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连窥视天光都有罪。
陆家小妹见自家哥哥不说话,又快走几步到了时清旁边,想伸手去拉他,可看着眼前冷着脸骑车的高大男人,他要是想打自己,自己打不过肯定只有挨打的份。
她缩回手,眼泪从眼眶颗颗滚落,“这位同志,对不起,能不能求求你放过我哥哥,都是因为要供我读书,我哥哥才会干这种事的”。
“只要我不读书我哥就不用干这些事情了,我们会改的。”
平日里她哥哥只让她安心念书,说钱的事他来想办法,可她哥哥没有工作,她不知道她哥要从哪里弄来钱,时间久了,她隐约能猜到她哥在干些什么,好几次问她哥想叫他别干了,他哥总让她只管好好念书,其他的不要管。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如果哥哥再被送到派出所,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着。
见时清听了她的话依旧不为所动,陆家小妹只能无措的搅着自己洗衣服时冻得通红的一双手,跟在车子旁边往前走。
时清冷着脸,没有说话,机械的蹬着脚下的踏板,他要怎么做?
突然,他刹停三轮车,直勾勾的盯着出现在前方的人。
林知一久等不见时清折返,打算到路口等一等,不料会见到这样一副场面。
直到林知一走近,时清才从三轮车上下来。
林知一看看捆着码在车上的人和跟在车边的姑娘,问时清,“怎么回事?”
若不是时清看着自己的那一副在雨中奔波了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可怜小狗眼神,林知一还以为他强抢民男了呢。
时清看着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味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等待她的裁夺,她说怎样就怎样,都听她的。
林知一抬头笑着看他,抬手摸了摸时清的头,“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