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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桃源村,白日显得格外短促。

农事基本停顿,村民们大多窝在家里,或是聚在某一户人家中闲聊,打发漫长而寒冷的时光。

山脚那间破屋,却因为顾枭的存在,渐渐成了村里一个独特的“文化中心”。

不仅时常有大人拿着信件账目前来求助,更吸引了一群特殊的“客人”——村里的孩子们。

这些半大的孩子,像一群精力旺盛的麻雀,起初只敢远远地躲在树后、墙角,好奇地张望那个脸上有疤、沉默寡言的“顾先生”写字。

后来胆子大了些,便聚在破屋的院墙外,挤挤挨挨,探着小脑袋,看顾枭如何用那支秃笔,在粗糙的纸上变出一个个他们看不懂却觉得无比神奇的符号。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和敬畏。

玉清在屋里纺线或做针线活,时常能听到外面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看!顾先生又在写字了!”

“那个字念啥呀?”

“我爹说,认识字可厉害了,能当官哩!”

一次,玉清端着水出来,看到五六个孩子冻得鼻头发红,却依旧扒着墙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门口写春联的顾枭,那小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他回到屋里,对刚写完一副对联、正在活动手腕的顾枭轻声说:“顾枭,你看那些孩子……眼巴巴的。反正冬日里也无甚要紧事,你……能不能教他们认几个字?”

顾枭闻言,擦拭毛笔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蹙起了眉头。

教这些乡村稚童识字?

他自幼习的是兵法韬略、经史子集,后来执掌权柄,批阅的是军国文书。

让他来教“人、口、手、山、水”?这简直……像用宰牛刀去杀鸡。而且,他性情冷硬,不喜喧闹,更不耐与孩童周旋。

“胡闹。”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带着明显的不情愿,“我非塾师,教不来这个。”

玉清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那些依旧不肯离去的孩子,声音柔和却坚持:“不需要教多深奥的东西,就认几个简单的字,让他们知道,除了这山、这田,世上还有别的样子,你看他们的眼神……多亮啊。”

顾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墙头一个胆子最大的男孩那双乌溜溜的、充满了渴望的眼睛。那眼神,纯粹而炽热,让他心中某块坚硬的地方,微微松动了一下。

这时,那男孩似乎鼓足了勇气,用带着浓重乡音的稚嫩声音喊道:“顾先生!您……您能教我们认字吗?我们保证听话!”

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地跟着央求起来。

顾枭看着那一张张冻得通红却写满期盼的小脸,又看看身边玉清鼓励的眼神,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认命。

“罢了。”他站起身,走到院里,搬来一块相对平整的、之前垫水缸的石板,竖靠在墙上,又找来几根烧黑的木炭。

孩子们见状,立刻欢呼着围拢过来,但又不敢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既兴奋又敬畏的距离。

顾枭站在石板前,身姿依旧挺拔,即便穿着破旧的棉袄,也难掩那份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气势。

他拿起一块木炭,在石板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字。

“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孩子们立刻跟着奶声奶气地念:“人——”

接着是“口”、“手”、“山”、“水”……

他教得刻板,孩子们却学得极其认真,小手在空中笨拙地比划着,小脸绷得紧紧的,朗朗的跟读声在冬日的山谷间回荡,给这寂静的山村注入了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玉清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他见顾枭教得严肃,孩子们虽然认真,气氛却有些凝滞,便也笑着走了过去。

他拿起另一根木炭,在“山”字旁边,画了一座简笔的小山,指着远处的山峦,对孩子们说:“看,那就是‘山’,高高的,连绵不断的。”

又在“水”字旁边画了几道波浪线,指着村边的小溪:“那就是‘水’,流啊流,能喝,能洗衣。”

他的解释生动形象,语气温和亲切,瞬间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他们叽叽喳喳地提问,玉清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从此,破屋前的识字课便固定了下来。

顾枭是严肃的“顾先生”,负责打下坚实的基础,一笔一划,不容差错;玉清则是温和的“玉先生”,负责激发兴趣,让文字变得鲜活有趣。

孩子们很快发现,虽然顾先生看起来吓人,但教得极认真;而玉先生不仅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额间那颗红点点更是让他们觉得神奇。

“玉先生是菩萨座下的童子吧?我娘说,菩萨眉心就有红点哩!” 有孩子私下里悄悄议论。

这消息不知怎的传开了,村民们本就对识文断字的人心存敬意,如今见两位先生不仅肯教孩子,还分文不取,更是感激不尽。

他们送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报酬,而多了许多真心实意的馈赠——一把新摘的冬笋,几个刚出锅的馍馍,甚至是一小罐自家酿的甜米酒。

当顾枭和玉清走在村里,村民们会恭敬地称呼他们“顾先生”、“玉先生”,目光里不再是好奇和打量,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种通过知识和善意赢得的尊敬,悄然弥合了他们与这片土地最后的隔阂。

他们不再仅仅是借居于此的外来者,而是真正成为了桃源村的一部分,用另一种方式,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更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