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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观音面贱胚命 > 第79章 外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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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阳光,带着怯生生的暖意,努力融化着残冬最后一点顽固的寒意。

溪水欢腾起来,水量丰沛,哗啦啦地唱着歌。柳树梢头冒出了鹅黄的嫩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绿烟。

桃源村刚从一场漫长的冬眠中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后特有的腥甜气息和万物萌发的生机。

玉清和顾枭也忙碌起来,屋后那片菜地需要重新翻整,冻了一冬的土地变得酥软,一锄头下去,能翻出湿润的黑土。

玉清挽着袖子,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正仔细地将土块敲碎、耙平。顾枭则在旁边,用他那只有力的右手,帮忙清理地里的碎石和顽固的草根。

“等这块地弄好,先把去年留的萝卜籽种下去,出苗快。”玉清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过两天,再去王大哥家问问,看有没有旁的菜籽。”

顾枭“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那片被他们精心侍弄的土地,那只独眼里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平静。

这种亲手创造、期待收获的感觉,对他而言,是过去几十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隐约有陌生的、带着惊恐和疲惫的说话声,以及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又有人逃难来了?”

“看着比玉清他们当初还惨……”

“快去听听,外面咋样了?”

玉清和顾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桃源村位置偏僻,少有外人至,每一次有逃难者到来,都意味着外面又发生了动荡。

玉清放下锄头,对顾枭说:“我去溪边打点水,顺便看看怎么回事。”

顾枭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清理石块,但耳朵却下意识地捕捉着村口传来的模糊声响。

玉清提着水桶来到溪边,打好水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村中央那棵大槐树走去。

树下果然围了不少村民,中间是几个面生的人,或坐或躺,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得几乎遮不住身体,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和极度惊恐后的麻木。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中年男人,正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打不下去了……没吃的,没枪子儿……当官的都跑没影了……听说……听说北边……差不多……快完了……”

“完了?仗打完了?”有村民急切地问。

“算是吧……大的仗不打了……小的……抢东西的……还有……”那人喘着气,“反正……比以前……太平点儿了……我们……是从东边绕过来的……那边……好些地方……开始收拾了……”

消息零碎,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和个人的主观判断,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得像一块冰,砸进了玉清的心口——战争,接近尾声了。

周围的村民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有为可能到来的太平感到庆幸的,也有感叹乱世无常、不知亲人下落的。

玉清站在人群外围,提着水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与这和煦的春日阳光格格不入。

“快完了”、“北边安定些了”……这些字眼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没有再听下去,默默地转身,提着那桶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的水,一步步走回了山脚的破屋。

顾枭还在清理地块,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他脸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顾枭放下手中的石头,问道。

玉清将水桶放在灶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没什么,村里来了几个逃难的。说……外面的仗,好像快打完了。”

他说完,便拿起抹布,开始擦拭灶台,没有看顾枭。

顾枭闻言,拿着水瓢正准备喝水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

那只独眼骤然收缩,里面仿佛有风云瞬间汇聚,又迅速归于深沉的平静。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足足有几息的时间,然后才极其缓慢地将水瓢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喜悦。

玉清也没有再说话。

破屋里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溪流声,提醒着这依然是一个平凡的春日傍晚。

晚上,玉清用去年储存的干菜和一点点腊肉,煮了一锅糊糊。两人坐在小桌前,默默地吃着。

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两人之间跳跃,却照不亮那层无形的、突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薄纱。

碗里的糊糊依旧温热,但玉清却觉得食不知味。

他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顾枭,只见他低垂着眼睑,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吃着东西,仿佛在咀嚼的不是食物,而是那突如其来的、来自山外的消息。

这顿晚饭,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寂中结束。往常饭后或许会有的几句闲聊,今夜也消失无踪。

外界的风,终究还是吹进了这片被刻意遗忘的“桃源”。

春日的阳光一日暖过一日,土地彻底苏醒,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玉清和顾枭屋后的菜地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待天气再稳定些便可播种。

然而,玉清敏锐地察觉到,顾枭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依旧会帮着干活,但动作有时会慢下来,拄着锄头,目光却飘向村口的方向,或者更远,那连绵的、隔绝了外界信息的群山。

那只独眼里的情绪,不再是纯粹的劳作后的疲惫或满足,而是多了一些玉清看不懂的、沉郁的、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的东西。

一次,玉清让他去溪边提水,过了许久才回来。

玉清随口问了一句,顾枭只是淡淡地说:“在村口遇到李老汉,聊了几句。”

李老汉是村里少数经常去山外镇子贩卖山货、换些盐铁回来的人,消息最为灵通。

玉清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接过水桶。

又过了两天,玉清看到顾枭主动去了李老汉家。

他站在院子里,看似在看李老汉家新孵出的一窝小鸡崽,实则状似无意地与正在编筐的李老汉搭话。

“李老哥,最近去镇上,路上还太平吗?”顾枭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

“哎,比前阵子强多了!”李老汉是个健谈的,“道上碰见逃难的人少了,听说县城里头,也开始有官家管事了,虽然乱糟糟的,但好歹不像以前,完全是兵匪的天下了。”

“哦?”顾枭的语气依旧平淡,“管事的是……哪边的人?穿的什么衣服?”

李老汉挠了挠头,努力回忆:“嗨,咱哪分得清那个!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蓝灰色的?记不清了,反正看着挺精神。”

顾枭沉默了片刻,又问:“镇上……有听到什么别的消息吗?比如……关于之前守城的部队……”

李老汉摇了摇头:“那可不清楚,顾先生,您打听这个……”

“没什么,随口问问。”顾枭打断了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叨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玉清在不远处晾晒衣物,将这一幕和隐约传来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晾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心中那点不安,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迅速扩散开来。

夜晚,破屋里早早熄了“灯”。两人躺在干草铺上,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

玉清能感觉到,身边的顾枭并没有睡着。他的呼吸不像往日那般平稳绵长,而是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细微的紊乱。

他甚至能听到顾枭胸腔里,那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声。

玉清闭着眼,假装熟睡,心里却如同被猫爪抓挠。

他知道顾枭在想什么。

那个消息,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被顾枭刻意尘封的门。

门后,是他曾经叱咤风云的世界,是他的责任,他的过去,或许……还有他未尽的野心。

顾枭睁着那只独眼,望着屋顶破洞外那方狭小的、布满星辰的夜空,脑海里思绪纷杂如麻。

战争接近尾声……秩序重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或许不必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在这穷乡僻壤。

意味着他可能有机会弄清楚那场败仗的真相,弄清楚顾家最终的结局,甚至或许还能有机会,拿回一些属于他的东西?

权力的滋味,即便蒙尘,也依旧带着诱人的腥甜。那种挥斥方遒、掌控命运的感觉,与如今在这土里刨食、看天吃饭的日子,是何等的天壤之别。

一股久违的、名为“可能性”的热流,在他冰冷的血液里开始窜动。

然而,当他微微侧过头,借着月光,看到玉清近在咫尺的、恬静而毫无防备的睡颜时,那股热流仿佛瞬间遭遇了冰封。

月光勾勒着玉清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脸上投下安静的阴影。额间那颗朱砂痣,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温润。

这里,有这个人,有这个他们一点点建立起来的、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烟火气的“家”。

这里有玉清笨拙却温暖的照顾,有他们一起开垦的土地,有他们共同教过的孩子,有村民逐渐接纳的善意……

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充满了算计、背叛和未知风险的世界?

将玉清重新带入那种境地?

这个念头让顾枭的心猛地一抽,一种尖锐的排斥感油然而生。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内心深处激烈地撕扯着,无声无息,却惊心动魄。

一边是过往世界的召唤与未尽的责任,一边是眼前触手可及的安宁与无法割舍的牵绊。

他无法对玉清诉说这种挣扎,玉清为他付出了太多,他不能让他再因为自己的犹豫而担惊受怕。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那些翻腾的思绪强行压下,逼迫自己入睡。

而他不知道的是,背对着他的玉清,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