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航行时间长了，每天是一样的景色，人很容易陷入倦怠。
陈大和陈二一开始还有兴趣与曲迦音和倪小鱼聊天。
但彼此都长在珠玉村也没有什么好聊的，最多也就是看曲迦音在纸上画画。
这一日陈二忍不住嘲笑她：“你天天晚上画个不停，这么相信有海神啊？”
曲迦音反问道：“难道没有海神吗？”
陈大正好听见，不待陈二说什么就把他拉到一边。
“走了，我们要去桅杆上了望了。”
陈大和陈二手脚灵活，他们每天都要爬上桅杆，观测远处的天象和海情。
而曲迦音和倪小鱼，也要开始他们每日的杂役了。
自从开始航行，白天趁着帮忙做饭和做杂活，曲迦音和倪小鱼对这艘船大部分舱室功能已有所了解，并知道了这艘祭祀船上不少舱内放的东西。
他们把目标锁定在其中几个没进过的舱，这里面应该放着陈鳌之前搬进的货物。
随着航行，陈大和陈二对他们的看守也没有那么严了，毕竟在海上，也不怕他们跑了。
陈大和陈二晚上会轮流看守他们，这一日轮到陈二看守，他在外间昏昏欲睡。
倪小鱼说自己要去小解，陈二困倦地摆摆手，强打精神嘟囔着：“快去……快回……”
倪小鱼过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低声告诉曲迦音自己刚才探查的情况。
“从这边出来右拐再右拐，路过的房间有光亮，如果往左边拐则很暗。”
曲迦音说：“我去左边那些房间看看。”
“迦音，你多加小心。”
曲迦音点点头，看陈二睡着了，说自己要去小解。
陈二刚刚进入美梦，被吵醒后不耐烦地嘟囔：“快点……快去……快回……”
说完他翻个身又睡着了。
曲迦音对倪小鱼说：“一会儿他睡沉了，你也出来，如果中途被人发现，就说是来找我。
说完她悄无声息地潜入左边的走廊，她没有点燃烛火，仅凭从舷窗透入的微弱月光摸索前行。
直到走到走廊深处，她才擦亮火折子，透过锁着的舱门，她发现里面有堆叠的箱子。
正是之前她和倪小鱼在码头上看到的陈鳌要求轻些搬运的东西，很显然里面是易碎品且颇具价值。
曲迦音摘下头上的铜制发簪，这个发簪纤细，发簪头是花叶造型。
她轻轻扭动发簪，发簪分为两段，其中一端很纤细。
她将发簪尖插入锁孔，屏息凝神，拨动内部簧片。
没用太久，“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曲迦音轻吁一口气。
突然，她察觉到有人来，猛地转头。
“迦音，是我。”
倪小鱼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轻声道。
曲迦音放下心来，示意倪小鱼一起进这个房间。
他们就着微弱的火光查看箱子，箱子大小不一但都没有上锁。
倪小鱼打开近处的箱子，里面有被油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看后他睁大了眼睛：“迦音，这些是……”
“丝绸。”曲迦音沉声说。
就算是昏暗的光也能看出，是精美的绸缎。
比起倪小鱼穿的祭祀婚服来，绸缎更加细腻，有的上面还有繁复的花纹。
她示意倪小鱼关上箱子，打开其他的箱子看看。
因为箱子堆叠在一起，两个人打开能打开的箱子看。
有的先扒开表面的稻草和其他填充物，瓷器的边缘就展现出来。
这些瓷器自然不是寻常的瓷器，而是极具特色的工艺品。
作为珠玉村长大的孩子，倪小鱼从没见过这些珍品，发出低声的惊叹。
曲迦音打开其他箱子，里面有密封的茶罐，这些大大小小的茶罐堆满了箱子，凑近可以闻到茶叶的香气。
其他箱子里有工艺品和特产，都是可以卖上大价钱的抢手货。
倪小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这些东西绝不可能用来祭祀海神。”
祭祀海神通常会用珠玉村的特产、食物以及一些手工艺品，会直接投入海里。
“嗯。”曲迦音说，“这些东西无法出海，他们借着着祭祀的名义，违反海禁进行走私。”
倪小鱼转过头望着曲迦音说：“那么我们呢……我们只是幌子？会像之前的吴阿哥陈小妹一样，被投入海里。”
倪小鱼攥紧拳头，表情变得悲愤：“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再若无其事地回去！”
曲迦音摇摇头：“自从上了船之后，陈鳌待我们不错，给我们吃好吃的，还不让我们经受暴晒。甚至陈二都说比他们的待遇还好，我觉得他们未必打算让我们沉海。”
偷偷搬运上船的珍贵货物，船上对两个人的优待，就算被县尊阻止也要紧急进行的祭祀……这些异常的举动串联起来，只有一个答案。
倪小鱼心里也有了答案：“你是说……”
曲迦音一字一句地说：“海漕会借祭祀走私，把我们也像货物一样卖出去。”
“那我们怎么办？”
“快点离开这里。”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黑暗中响起，让曲迦音和倪小鱼都吃了一惊。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间，是沉默寡言的柱子。
糟了，曲迦音下意识地抚摸胸口，衣领里藏着叠起来的纸，那是她已经画好的逃生船。
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召唤出芥子画轴。
柱子走近了一步，倪小鱼下意识地挡在曲迦音身前。
柱子棱角分明的脸被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压低声音说：“你们快走吧，别被陈鳌发现来过这里。”
曲迦音动作一滞，柱子这是……要装作没有看见他们？
柱子的脸上是复杂痛苦的神色：“起初我们违反海禁是为了谋生，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但陈鳌的心越来越野……”
珠玉村虽然成立了海漕会，但起初依然没有摆脱贫困。
直到陈鳌担任了海漕会的会长后，这种情况有了改观。
陈鳌脑子灵活胆子又大，开始与番国走私交易。
不过一开始珠玉村的东西太过普通，对方兴趣寥寥。
直到陈鳌搞来价值不菲的货物，才真正打开了局面。
起初柱子是认为跟着陈鳌很好的，大家有钱赚改善了生活。
但是后来陈鳌为了让番国满意，竟然打上了珠玉村年轻男孩女孩的主意。
柱子说：“他利用祭祀将孤苦伶仃的男孩女孩们骗上船，我们也有人是反对的，但是他说反正在珠玉村也没有出路，到了那边会有好日子的。”
倪小鱼冷哼一声：“成为别人的奴仆就算是有好日子吗？”
柱子沉默了，他亲眼见到明确反对陈鳌的人，如何在“突发急病”后，被陈鳌指示“处理”掉。
看着那人被抛入大海，那一刻，他真正明白了陈鳌的狠毒与冷酷。
柱子痛苦又无奈地说：“几日之后就要到达白鸟礁了，那时陈鳌会把你们卖到番国去。我知道卖人不对，但我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