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乌木画案上,歙砚中的墨水被狼毫笔挑得微微晃荡
轻挽的月白色苏绣常服袖口,手腕修长似竹,节节风骨
“事情有头绪了吗?”
一名藏青色劲衣的侍卫递了一张信件,放在桌前,“查到了,是苏府的嫡小姐,苏瑾瑜”
一墨晕开,止笔
“听闻秦小姐同陛下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此次回京不仅将她带了回来,还欲封她为郡主
坊间更是传闻,两人早已.....
自其进京后,陛下确实是有两三日并未上早朝,不知是何缘由,传着传着,倒也是真假不分了 ”
沈淮序听罢,坐下抿了口茶水,清冷的眸子蕴杂着别的意味
坊间传言来源繁杂不清
多半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操纵
想来苏家小姐也是当局者迷
真正的幕后执棋人
还藏在深处
“主子,秦小姐那边怎么办......?”
沈淮序放下墨笔,透着点冷色的眸子看着画卷上的人
秦若烟.....
秦家的落寞小姐
除了和陛下的那点少时情谊,毫无家族势力可依靠
或许恰恰因为这一点,致使她自入京以来,受到诸多的流言蜚语,失了清白......
自张许反叛一事过后,如今的朝堂局势看似平和,但入春闱者入朝为官,局势不明,待站党投派后,将会是又一场权力拍派系的生成和博弈!
沈淮序看着画案上的人像,扔进了一旁的弃纸堆里
他身上肩负的责任还没有完成,不能有任何的披露
穿堂风吹过,画纸卷起了边,打着旋儿落进了废纸之上
瞳孔中的清冷愈发孤寒
“把这个处理了”
侍卫抬头看了下眼色,立刻意会,严肃道,“主子放心,属下会处理干净的”
——千秋阁
苍染坐在圈椅上,看了一眼李才送来的一件绛红色衣裳后,落在一顶鸽血红制成的垂肩冠上
一对青鸾叼着几串珍珠流苏,中间的发冠主体雕刻着五瓣莲形状的鸽血红,澄亮透澈,格外瞩目;繁复的银丝掐花,裹挟着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珍珠,向两侧延展。且不论这工艺,单是这一颗鸽血红便是价值不菲.....
李才观察着苍染的神色,见瞧不出喜欢与否,适时提醒道,“陛下念着祭司大人平日里素装,这才派奴才送些上好的锦缎和首饰过来
这衣裳是陛下早些时候命苏州顶尖绣娘制成的,其中的云锦也是今年的第一批!甚至这发冠的鸽血红也是宫内巧匠精心制成,天下仅此一件!
陛下如此用心,也是为了几日后祭司出席生辰宴时,一展芳华!”
苍染略一思索,隐约品出了些别的味道,再瞧见李才在那挤眉弄眼地看着她,心下立刻明白长孙情派他过来的原因,垂下的眸子笑意淡淡弥漫,“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本宫明白了”
青竹见此,立刻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李才
李才见苍染明白了陛下传达的意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既如此,奴才便不打扰祭司大人,退下了!”
——
若雪将看着这些赏赐,面上一喜,“ 陛下果真看重主子。”
苍染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朝外走去,“准备一下晚膳,我去去便回”
——夕阳
春末,日落的余晖骄艳,一把篝火在半空点燃了白云,燃起了鲜红的烈火,城角上的一席淡淡鹅柳色的衣角随风而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苍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眸浅笑,“你来了”
那人覆在黑袍之下,身声如老妪,“明知道我在皇宫,还敢使用仙力,如果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苍染粲然一笑,“苍染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还望前辈莫要让旁人知晓”
黑袍人并未回话,沉思着
“你若是想要劝我离开皇宫,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
苍染见她误会,并不意外,即刻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前辈误会了,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前辈是否知晓陛下的一些喜好或者往事,我想在几日后的生辰宴上给他个惊喜!”
听了苍染真诚的话语,黑袍人转头看了一眼,周身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沉默片刻后,在两人周围布下了结界
“陛下他自小便对所有事情淡漠得很,那时人们都说他天生无情无欲,是个怪胎
但我自入王府以来,便一直陪着陛下,见过他渴求亲人关怀,糖人玩偶的孩子心性,只是性子拗了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渴望
如今.....”
话说一半,那黑袍人似乎并不想继续提及这件往事,转而谈起了长孙情的喜好
“陛下他小时候最喜欢吃青玉街南风糕点铺子的蜜乳糕和枣花酥,良辰酒楼的螃蟹清羹.....”
半刻钟后
苍染不禁叹了口气
于山海而言,沧海桑田才是时间的烙痕
但人不过是沧海一粟,数年时间已经是年华匆逝
与其说是年少记忆,不如说是少时的痛太过深刻,以至于一块糕点,一碗羹汤都显得弥足珍贵,成为他在时间的海洋刻舟求剑的唯一锚点
若是真的让他再重温一遍年少经历,恐怕失大于过,且不说那段记忆之后的结果有多么痛苦,多年为政的冷漠本性早已把他的情绪深藏心底,不如在此基础之上另起一段新的经历,让她与他之间的经历成为他新的记忆锚点!
思考后,苍染掩下眸子的情绪对她道了声谢,映着残辉的眸子里溢满了心疼,声音都低落了许多
黑袍人察觉到苍染的情绪变化,心有所安,“陛下他年少登基,朝堂群狼环伺,若不是天生聪慧,能力过人,恐怕根本撑不到现在
但他也并非冷漠无情,或许他最初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还望你念在他多年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