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的脸一下就白了，手里的帕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夫人！”
翠儿的声音都在抖，冲过来想捂林小鱼的嘴，又不敢真的碰到她，“使不得，使不得啊！那可是皇后娘娘赏的东西，给狗吃……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翠儿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在她看来，这碗燕窝是天大的恩典，也是能要了侯府上下一家性命的祸根。
林小鱼看着翠儿吓坏了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点。
她刚才那句话，确实是在试探。
现在看来，翠儿这个丫头，确认是真心向着侯府的，是个能用的人。
林小鱼拿开翠儿拦着的手，收起脸上的冷意，换上一副又气又恼的样子。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气话！侯爷病成这样，肠胃虚弱，怎么能喝这么腻的东西，这不是添乱吗！”
林小鱼端起那碗燕窝，做出要往外走的样子。
“我拿去倒了总行吧！眼不见心不烦！”
“别啊夫人！”
翠儿更急了，张开双臂死死拦在她身前，“倒了也不行啊！这要是传出去，就是大不敬！您……您就放着，等会儿侯爷醒了，让他嘴唇碰一下，也算是领了娘娘的恩情……”
“让开！”林小鱼故意板起脸，不耐烦的绕过翠儿就往门口走。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碗毒药，绝对不能完好无损的留在府里。
翠儿彻底慌了，想也不想就追上去，伸手去拉林小鱼手里的托盘。“夫人，您听奴婢一句劝……”
就在翠儿的手指碰到托盘边缘的瞬间，林小鱼眼神一冷，手腕故意向下一歪，脚下装作被裙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摔。
就是现在！
“啊！”
林小鱼惊呼一声。
啪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响亮。
那只描金白瓷碗从托盘上滑落，在青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汤汁和燕窝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溅到了翠儿的裙角上，烫的她哆嗦了一下。
屋子里立刻充满了浓浓的甜味，还混着一股很淡的苦杏仁味。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翠儿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傻傻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和热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糟了……”林小鱼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蹲下身，脸上露出懊恼和惊慌的表情，手忙脚乱的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这可怎么办……怎么就给打了……”
林小鱼一边念叨着，一边飞快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叠好的细棉布。
那是她平时用来过滤高汤的鱼鳞布，吸水很好。趁着翠儿还没回过神，她用棉布在最浓的一滩汤汁上飞快蘸了一下，毒液立刻被吸了进去。
林小鱼马上把湿布捏在手心，塞回袖子里。整个动作很快，一气呵成。
“夫人，您别动，小心割到手！”翠儿终于回过神，哭着脸跪下来，要去拉林小鱼。
“别碰！”林小鱼喝住她，自己却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毫不犹豫的在指尖上轻轻一划。
一滴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嘶……”林小鱼抽了口凉气，把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皱着眉头，看起来又疼又后悔。“都怪我，毛手毛脚的……这下好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没了，还把自己弄伤了。”
翠儿一看林小鱼流血了，更是慌了神，眼泪不停的往下掉：“都怪奴婢，是奴婢不该拦您的……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哭什么！”林小鱼抬头瞪了她一眼，眼神却很冷静。“天还没塌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能让外人知道！”
林小鱼站起身，脑子转的飞快，一条条命令从她口中发出。
“你现在马上去小厨房！把我收在柜子里的那盒官燕拿出来，用最快的速度炖一碗一模一样的！记住，多放糖，味道要跟刚才这碗差不多！”
翠儿被林小鱼镇定的样子镇住了，忘了哭，下意识的用力点头。
“炖好了，就说侯爷已经喝了，这是送回来的空碗。对外就说，是我不小心把空碗打了。
府里人多眼杂，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御赐的燕窝被打翻了，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了！”翠儿抹了把眼泪，脑子也清楚了些。她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快去！”林小鱼催促道，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口气。
翠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林小鱼一个人，她脸上的慌乱立刻消失了，表情变得很冷。
她小心的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干净，用布包好，藏进一个柜子深处。
没过多久，翠儿就端着一碗新炖好的燕窝回来了，闻起来味道差不多。
林小鱼点点头，让翠儿把空碗送去陆沉房里，把戏做全。然后，她叫来一个管采买的小厮，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你去知味轩，找周掌柜。”
林小鱼从厨房拿了个白萝卜，把中间挖空，将那块浸了毒液的棉布用油纸包好塞了进去，又用一小块萝卜堵住开口。
萝卜气味大，又常见，不容易引人注意。
“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是我新得的香料，想请田公子帮忙看看，能配什么新菜。”
小厮得了赏钱，高高兴兴的领命去了。
做完这一切，林小鱼才感觉后背发凉，里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林小鱼回到房里，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她心里一直很紧张，等着田二井那边的消息。
夜深了。
窗外传来一声很轻的闷响。
林小鱼心里一动，立刻推开窗。
月光下，田二井的小厮德顺正站在树影里，不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而是表情严肃的朝她扬了扬手，然后转身很快就不见了。
一个用细绳吊着的小油纸包，正挂在窗户上，随风轻轻晃动。
林小鱼的心跳的很快，她屏住呼吸解下纸包，展开。
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田二井的字迹，写的很潦草，但笔锋很重。
确定了。
纸上只有三个字。
“相思子。”
林小鱼缓缓合上纸条，手指因为用力，关节都白了。
月光照进她的眼睛里，眼神很冷。
皇后。
很好。
这笔账，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