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栈坐落在轮回司外围,是一片低矮、陈旧、仿佛随时会被地府阴风吹散的木质建筑群。这里常年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迷茫、期待与淡淡离愁的气息,是无数鬼魂踏入轮回前最后的驻足之地。午夜时分(以地府魂力潮汐计算),这里的“人流”达到了顶峰,各式各样的鬼魂穿梭其间,或沉默,或低语,或哭泣,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
陆明飞将“幽影”停在远处,收敛了所有代表身份的灵力波动,如同一个普通的、即将轮回的游魂,混入了往生栈嘈杂的主街。他按照匿名讯息的指示,走向最里面那间挂着破旧“往生栈”牌匾的主楼。
主楼内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几盏摇曳的鬼火灯笼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线香味和魂体腐朽的气息。形形色色的鬼魂挤在长条木凳上,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安排。
陆明飞目光扫过大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更里面的、提供给有特殊需求(或支付额外功德)鬼魂的单独隔间区域走去。
就在他穿过一道拱门,踏入相对安静的隔间走廊时,异变陡生!
走廊两侧原本紧闭的房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轰开!数道身着黑色劲装、面覆无脸面具、周身散发着冰冷肃杀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地府制式法器,而是一种扭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影短刃,刀刃上缭绕着与“噬忆虫”同源的、令人魂核不适的波动!
陷阱!
陆明飞心中警兆狂响,第一时间就想抽身后退,却发现身后的拱门不知何时已被一道暗沉的能量屏障封锁!
“拿下他!要活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某个面具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暗影短刃带着撕裂魂体的尖啸,从四面八方刺来,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这些袭击者配合默契,动作狠辣,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实力远非王胖子之流可比!
陆明飞虽经历了不少事件,但实战经验尤其是这种被围杀的场面,少得可怜!他只能狼狈地凭借流影灵驹附带的身法增益和本能,险之又险地躲开最先到达的几道攻击,魂体被刃风扫过,传来一阵阵仿佛要被冻结撕裂的剧痛!
他试图激发安魂符,但符箓刚离手,就被一道暗影刃精准地绞碎!他想呼叫救援,却发现这里的空间似乎被完全隔绝,幽府通的信号一片混乱!
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一道暗影刃直刺他魂核所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冰蓝色的、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如同九天落下的寒冰瀑布,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柄刺向陆明飞魂核的暗影刃上!
“咔嚓!”
暗影刃应声而碎!持刃的杀手更是如遭重击,惨叫一声,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身体都覆盖上了厚厚的冰霜,魂体瞬间黯淡,萎顿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袭击者动作一滞。
陆明飞也愣住了,这剑气……太熟悉了!
只见走廊尽头,阴影晃动,一个穿着典籍修复司普通袍服、脸色依旧苍白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并无剑,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未曾散去的冰蓝寒芒。
慕容白!
他竟然来了!
此时的慕容白,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古井无波,而是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陆明飞从未见过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空的沙场戾气!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不仅仅是灵力,更夹杂着一股尸山血海沉淀下来的杀伐意志!
“动他者,死。”
慕容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杀意。他目光扫过那些黑衣杀手,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杀手们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如此强援,而且气息如此可怕!为首之人当机立断:“撤!”
剩余杀手毫不恋战,身形化作道道黑烟,试图融入阴影遁走。
“想走?”
慕容白冷哼一声,剑指再动!数道更加凌厉迅疾的冰蓝剑气迸发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追上了每一道逃遁的黑烟!
“噗!噗!噗!”
黑烟接连溃散,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那些杀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魂体在剑气中崩解,化作精纯的阴气消散,只留下几件破损的黑色衣物和那扭曲的暗影短刃残骸。
转瞬之间,危机解除。
走廊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陆明飞粗重(魂体意义上的)的喘息声,以及慕容白身上那缓缓收敛、却依旧让人心悸的寒意。
“领导……你……你怎么来了?”陆明飞惊魂未定,看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慕容白,心中充满了疑问和一丝莫名的寒意。慕容白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慕容白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一柄暗影短刃残骸前,蹲下身,指尖触碰那冰冷的刃身,眉头紧锁。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追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这种力量……掺杂了‘蚀’的污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不是他自己在说话。
片刻后,他才站起身,看向陆明飞,眼中的戾气稍稍褪去,但那份冰冷依旧:“你的幽府通,被我留过印记。感知到你进入异常力场,且情绪剧烈波动,便来看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陆明飞总觉得,慕容白赶来时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以及此刻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沙场气息,绝不仅仅是“来看看”那么简单。
那缕被“噬忆虫”携带而来的古老记忆,正在更深地影响着慕容白,甚至可能……唤醒了他某些沉睡的本能。
“这些是什么人?”陆明飞指着地上的残骸问道。
“死士。被‘蚀’之力污染的工具。”慕容白语气肯定,“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活捉你。看来,你的调查,已经触及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
陆明飞心中一凛,想起了那匿名讯息。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的杀局!
“是净忆司?”他试探着问。
慕容白摇了摇头:“未必。风纪行事,不至于如此粗糙直接。可能是‘蚀月’的外围组织,或者……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他看了一眼走廊深处:“此地不宜久留。对方一次失手,未必不会再来。”
陆明飞点头,跟着慕容白迅速离开了往生栈。坐进“幽影”,他看着身旁闭目调息、试图平复那异常杀气的慕容白,心情复杂。
救援来得及时,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迷雾。
慕容白的变化,死士的出现,记忆黑市的交易,净忆司的疑云……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阴谋。
而他,陆明飞,似乎正是这个阴谋的中心目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