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一座通体由某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宏伟建筑拔地而起，造型方正，线条冷硬，与地府其他或古朴或森严的建筑风格迥异。巨大的牌匾上，以遒劲的阴篆刻着四个大字——天地银行。这里是地府金融秩序的心脏，也是无数功德流转的中枢。
陆明飞和慕容白踏入银行大厅，内部更是将“秩序”与“效率”体现到极致。光滑如镜的地面映照着魂影，无数身着统一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鬼差在光幕和柜台前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灵力流和……一种类似阳间金融机构的、冰冷的商业气息。
“两位大人，有何贵干？”一位面容姣好、笑容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的女鬼差迎了上来。
“特察司，陆明飞。找钱无赦行长。”陆明飞亮出证件，直接说道。
女鬼差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抱歉，陆司长，钱行长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暂时不便见客。您若有业务，我可以为您引导。”
“不是业务，是公务。”慕容白上前一步，冰冷的威压让那女鬼差笑容僵了一下，“关于功德账户安全及‘往生教’相关案件，需要钱行长配合调查。”
女鬼差迟疑了一下，还是通过内部通讯低声汇报了几句。片刻后，她侧身让开：“行长请二位到贵宾室稍候。”
贵宾室内的装饰极尽奢华，用的都是能温养魂体的稀有灵材，但与外面一样，透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两人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贵宾室的门才被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绣着金线元宝纹样长袍的胖子笑着走了进来。他面容富态，眼睛眯成一条缝，未语先笑，给人一种和气生财的感觉，正是天地银行行长——钱无赦。
“哎呀呀，陆司长，慕容巡司！两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钱无赦热情地拱手，声音洪亮，“听说陆司长前几日遇袭，伤势无碍了吧？真是让我等忧心啊！”
陆明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警惕更甚。这钱无赦看似热情，眼神却清明冷静，透着商人的精明与算计。
“有劳钱行长挂心，已无大碍。”陆明飞不动声色，“今日前来，是想请教钱行长几件事。”
“但说无妨！钱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钱无赦亲自给两人斟上灵茶，态度无可挑剔。
“第一，关于我的功德账户被恶意篡改，转为巨额负值一事。银行内部调查可有进展？”
钱无赦脸上立刻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此事我已责令彻查！简直是骇人听闻！竟有人能绕过我行的灵魂绑定密钥！目前技术部门还在全力排查漏洞，一有消息，定第一时间向陆司长汇报！至于陆司长的‘债务’，请放心，在真相查明前，绝不会启动强制执行程序。”
这话说得漂亮，却把责任推给了“技术漏洞”和“仍在调查”，等于什么都没承诺。
陆明飞也不纠缠，继续问：“第二，我们查到，‘往生教’用于抽取魂魄真灵的法器，其制作动用了我地府官方的高权限灵力模板【甲柒-参】。钱行长执掌金融重器，对此模板的流向，可有所知？”
钱无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自然，摇头叹道：“【甲柒-参】？那可是判官殿直管的高阶模板，我天地银行虽有些许合作，但绝无权限接触其核心。此事，陆司长恐怕问错人了。”
他撇得一干二净。
“第三，”陆明飞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钱无赦的眼睛，“钱行长可知，‘新芽’为何物？”
这是枯木长老提示的关键！
听到“新芽”二字，钱无赦那一直完美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纹！虽然他瞬间就掩饰了过去，但陆明飞和慕容白都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
“新……芽？”钱无赦打了个哈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着瞬间的不自然，“陆司长这话问得稀奇，新芽嘛，自然是草木初生之象。在我这银行里，或许是指……新开发的金融产品？比如我们最近推出的‘来生富贵险’，就很受欢迎嘛！”
他在装傻！
陆明飞心中冷笑，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钱无赦显然知情，但绝不会轻易透露。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想多了。”陆明飞站起身，故作轻松，“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钱行长了。希望银行能尽快给我一个关于账户问题的交代。”
“一定一定！”钱无赦也笑着起身相送，“陆司长慢走，慕容巡司慢走！”
离开天地银行，回到“幽影”车上，慕容白才冷声道：“他在撒谎。‘新芽’定然非同小可。”
“没错。”陆明飞点头，“他听到这个词的反应，比听到【甲柒-参】模板时大得多。这‘新芽’，恐怕才是关键。”
“枯木长老提示‘忘川之畔，新芽或知其根’。天地银行就在忘川河边，钱无赦明显知情。难道‘新芽’是指银行内部的某个项目或某个人？”
“或者……‘新芽’并非指地点和人，而是指一种……状态？一种现象？”陆明飞沉吟着，“忘川河滋养万物，河边若有‘新芽’，会是什么？”
他猛地想起那些被“往生教”抽取了真灵印记后，变得浑浑噩噩的鬼魂。他们的状态，像是被“格式化”了，失去了过往，如同……一张白纸？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新芽”？
而那些被收集的真灵印记，又被用到了何处？
“张伟！”陆明飞接通通讯，“重点排查天地银行近期所有异常的资金流动，尤其是涉及大规模功德支出或魂力资源采购的项目！另外，查一下钱无赦的个人关系网，特别是他与元老院哪些人往来密切！”
“明白！”
陆明飞看着窗外奔流不息的忘川河水，感觉真相就像河底的泥沙，被湍急的水流掩盖着。
枯木长老的提示，钱无赦的异常，“往生教”的邪术，元老院的阴影……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似乎都指向一个尚未浮出水面的巨大阴谋。
而“新芽”，可能就是串起这些珠子的那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