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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在大唐苟活 > 第80章 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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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立德虽然没有直接反驳崔琰,但是维护文安的态度却是明显的,这么一个不争权夺利,只知道埋头干实事的人,岂是你们说弹劾就弹劾的。

李世民微微颔首,看向脸色微变的崔琰,声音冷了几分:“崔御史,风闻奏事,亦需言之有物。若无确凿证据,此类弹劾,今后不必再提。退朝!”

说罢,他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拂袖而起,径直转入后殿。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臣工,以及脸色铁青、却只能躬身领命的崔琰。

这贞观元年的第一次常朝,便在这充满火药味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文安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将作监自己的值房里,核对着一份关于某处官廨维修的物料清单。这种与数字打交道的工作,让他感到安心。

直到下午,尉迟恭直接找来了将作监,屏退左右,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文安听完,手里的清单“啪”的一声掉在案几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弹劾?谄媚?靠近太子?结交武将?图谋不轨?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恐惧的内心。他只不过是想躲起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非要将他这样的小蚂蚁置于死地?

“为……为何会如此?”

他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我……小侄从未得罪过他们……小侄连他们是谁都不清楚……他们为何要……要置我于死地?”

看着他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尉迟恭心中也是一叹,放缓了语气安慰道:“贤侄莫怕!有老夫和陛下在,断不会让他们得逞!今日朝上,陛下已经驳回了那崔琰的弹劾。你安心做你的事即可,天塌不下来!”

他拍了拍文安瘦削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力量:“这些世家门阀,惯常如此。见你有用,便想掌控;若掌控不得,便想毁去。你不必理会,自有老夫和陛下为你做主!”

尉迟恭又安抚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留下文安一个人,呆坐在值房里,浑身发冷。

尉迟恭的话并未能驱散他心中的寒意。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恶意,那种不讲道理、不容分说、仅仅因为你的存在可能触及了别人的利益,便要碾碎你的残酷。

文安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卑微,足够透明,像一粒尘埃,只想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可偏偏,总有无形的风,要将他卷起,抛入他根本无力应对的漩涡。

“只想苟全性命……就这么难吗?”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苦涩。

这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江湖”,远比他所知的任何武侠小说里的,都要更加波谲云诡,更加……吃人。

有那么一刻,文安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个极其荒谬且危险的念头:要不,干脆跑回秦岭深处那古墓里躲起来算了?至少那里清静,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和明枪暗箭。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且不说如今秦岭那个古墓已经被李世民得知了,是否还能容下他藏身,单说这一路的风险——

那些世家门阀,既然能在朝堂上公然弹劾,难道就不会在他离开长安后,派人“半路劫道”,“意外”结果了他这个碍眼的小虫子?恐怕他连长安百里都走不出去,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想来想去,眼下这看似危机四伏的长安城,有皇帝和尉迟恭这两尊大神罩着,反倒成了他最安全的龟壳。这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无力和悲哀。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心神不宁,文安只觉得心力交瘁,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直到下值的鼓声隐隐传来,他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慢了好几拍。

阎立德远远地瞧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联想到今日朝堂上那场风波,心中了然,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这少年,才华是有的,就是这胆子……也太小了些。被那崔琰一吓,竟成了这般模样。

文安浑浑噩噩地走出将作监大门,连王禄在坊门外等他都没注意到,还是王禄小跑着追上来,连唤了几声“郎君”,他才恍然回神。

“郎君,您……没事吧?”王禄看着文安苍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满脸忧色。

文安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默默跟着王禄往回走。一路上,他都低着头,仿佛脚下那条走了无数遍的路,今天忽然变得陌生而漫长。

回到永乐坊家中,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对身后王禄询问是否用晚饭的呼声充耳不闻。直到推开房门,他才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声音干涩地对王禄吩咐道:“我不饿,晚饭不吃了。想独自待会儿,静一静,别来打扰我。”

王禄看着他那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的神情,到了嘴边的劝慰话又咽了回去,只能躬身应道:“是,老奴省得。”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文安关上房门,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自家这位小郎君今日在衙门里究竟遇到了何事,竟变得如此模样。

文安和衣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身下是能驱散寒意的热源,心里却是一片冰封雪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思绪。这个时期的世家门阀,能量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强如李世民,这位未来的天可汗,在登基初期,不也得对山东士族、关陇集团这些庞然大物隐忍退让,甚至还得捏着鼻子重修《氏族志》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连皇帝尚且如此,他这么一个无根无基、全靠皇帝一时兴起提拔起来的小虾米,在那些传承数百年的世家眼里,恐怕连只蝼蚁都不如。

他依稀记得,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真正开始遭到沉重打击,好像要到高宗、武则天时期,被各种手段折腾得七零八落。那还得等好几十年呢!这几十年间,难道他就要一直活在随时可能被蹍死的恐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