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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的日子在汤药的气味、绘春温软的安抚以及窗外日升月落的更迭中,平静地滑过了十余日。唐薇身上的皮外伤已渐渐结痂淡化,脸色在精心调养下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但她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惊悸未平”。她像一株被风雨摧折后,勉强在温室中存活下来的兰草,看似柔顺,根茎却在地下悄然盘结,等待着破土的时机。

太后那边,除了每日固定的问询和偶尔的赏赐,并未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但唐薇通过绘春态度的细微变化,能感觉到那悬于顶上的审视目光,并未移开分毫。香囊事件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涟漪过后,水面复归平静,却让投石者窥见了潭水的深度与反应。

是时候,投下第二颗,更有分量的石子了。

这一日,天光晴好,暖阁内熏香袅袅。唐薇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佛经,目光却有些飘忽地落在庭院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上。绘春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气氛难得的宁静。

忽然,唐薇放下经卷,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

“格格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绘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问道。

唐薇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几分迷茫和挣扎,看向绘春:“绘春姐姐,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夜里也睡不踏实。恍惚间,总会想起那夜在御花园……除了那些追我的人,好像……好像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绘春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格格看到了什么?”太后的吩咐言犹在耳,任何关于那夜的线索都至关重要。

唐薇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我也记不真切了……好像……是在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手按在泥地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什么东西?”绘春追问,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急切。

“好像……是个牌子?还是……一块腰牌?”唐薇蹙紧眉头,努力“回忆”着,“上面……好像刻着字,还有……花纹?我当时太害怕了,随手就……就塞进了怀里……后来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她的话语断续而模糊,充满了不确定性,仿佛只是一个受惊过度之人破碎的记忆片段。

“牌子?腰牌?”绘春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锐利起来。宫中侍卫、太监、各宫管事皆有腰牌,制式、花纹各不相同。若真能找到这牌子,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查出那夜追杀之人的来历!

“格格再仔细想想,那牌子是什么材质?大小如何?花纹是什么样的?”绘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以免惊吓到对方。

唐薇却仿佛被问得有些烦躁和害怕,双手抱住头,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冰冷的,上面好像……好像有个兽头?还是鸟……我头好痛……”

她适时地表现出回忆的痛苦,不再继续描述。

绘春见状,不敢再逼问,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格格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免得伤了神。您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去回禀老佛爷。”

唐薇虚弱地点点头,重新靠回引枕,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力气。

绘春匆匆离去。

暖阁内重归寂静。唐薇闭着眼,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微弧。她当然没有捡到什么腰牌,那只是她抛出的诱饵。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约莫半个时辰后,绘春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两名面生的、眼神精干的嬷嬷。

“格格,”绘春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老佛爷吩咐,让这两位嬷嬷帮您仔细找找,看那日穿的衣裳里,是否还留着那件东西。毕竟,那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来了!太后果然上钩了!

唐薇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顺从又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点了点头:“好……那日的衣裳……绘春姐姐收在哪里了?”

绘春示意了一下,一名宫女立刻捧来一个托盘,上面正是唐薇那日穿回来的、早已被清洗干净的破烂衣衫。

两名嬷嬷上前,先是向唐薇行了一礼,然后开始极其细致地检查那几件衣物。她们的动作专业而迅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物品的缝隙、夹层。

唐薇靠在榻上,看似平静,实则【谛听】全开,留意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

突然,其中一名嬷嬷在检查那件外衫的内衬时,动作微微一顿。她用手指细细捻摸着一处看似寻常的缝合处,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锋利的银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几道丝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手上。

只见她从衣襟内衬的夹层里,轻轻取出了一个小巧的、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找到了!

绘春和两位嬷嬷的眼神同时一凝!

那嬷嬷将油布包放在托盘上,小心展开。里面露出的,并非什么腰牌,而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略显陈旧的纸张!

绘春上前一步,拿起那张纸,展开。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瞬间大变!那上面记录的,赫然是鄂亲王门下某个管事,与内务府一名官员勾结,暗中克扣宫用、中饱私囊的详细账目和证据!虽然涉及的只是一个小管事和一名低级官员,但其背后隐隐指向的,却是鄂亲王一脉!

这可比什么模糊的腰牌,要致命得多!

“这……这是……”绘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猛地看向唐薇。

唐薇适时地露出惊讶和困惑的表情,挣扎着坐起身:“这……这是什么?怎么会在我衣服里?我……我完全不记得……”

她的茫然无措,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一切。

绘春紧紧攥着那张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两位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位嬷嬷会意,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格格,”绘春走到榻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您确定,完全不记得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唐薇用力摇头,眼神纯然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害怕:“我真的不知道……绘春姐姐,这……这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是不是……是不是那些追我的人,故意塞到我身上,想要害我?”

她再次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

绘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惊惶的眼神,心中的疑虑与震惊交织。这东西出现在格格的衣服夹层里,太过蹊跷。若说是格格自己藏的,她一个深宫女子,从何得来这等东西?若说是别人塞的,目的何在?栽赃?还是……借刀杀人?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格格不必害怕,”绘春稳住心神,将那张纸小心折好,收入袖中,“此事关系重大,奴婢需立刻禀明老佛爷。在事情查明之前,还请格格务必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这东西的存在。”

唐薇乖巧地点头,怯生生地抓住绘春的衣袖:“绘春姐姐,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相信你和老佛爷。”

绘春看着她依赖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格格好生休息,奴婢去去就回。”

看着绘春匆匆离去的背影,唐薇缓缓松开了攥着衣袖的手,重新靠回榻上。

投石问路。

石子已投出,就看这潭水,能激起多大的浪花了。

她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反应,是雷霆震怒,还是隐忍不发?但无论如何,鄂亲王这个名字,已经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摆在了太后的案头。

而她,这个看似无辜的、被卷入漩涡的棋子,也终于向着棋盘的中心,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她闭上眼,感受着胸腔内那颗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风暴,或许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