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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民间鬼故事合集一千多篇 > 第38章 纸人肩上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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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冉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凌晨三点,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光刺破黑暗,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明。她摸过手机,看到“姑姑”两个字时,心猛地沉了下去,这个时间的电话,从不会带来好消息。

“冉冉,你爷爷……走了。”姑姑的声音裹着哭腔,像被水泡胀的棉线,断断续续地从听筒里钻出来,“凌晨一点多,没遭罪,就是闭眼前还念叨着你,说等你回来吃他种的枣。”

安冉的手指攥紧了床单,布料的纹路嵌进掌心,却压不住那阵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的寒意。她最后一次和爷爷通话是上周,老人在电话里笑着说院子里的冬枣树结满了果,等她国庆回家,就摘最新鲜的给她熬粥。那时她还打趣说爷爷总记着她的口味,却没成想,这竟成了祖孙俩最后的对话。

订最早一班高铁,收拾简单的行李,安冉坐在驶向老家的列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海里全是爷爷的模样。老人总爱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也舍不得扔;每次她回家,爷爷都会提前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她,手里拎着一个装满零食的布袋子;去年冬天她感冒,爷爷凌晨五点就起床去后山采草药,回来时眉毛和胡子上都挂着霜……那些温暖的片段像电影镜头一样在眼前闪过,可如今,再也见不到那个会笑着喊她“冉冉”的老人了。

列车到站时,天刚蒙蒙亮。姑姑早已在车站外等她,眼眶红肿,看到安冉,又忍不住红了眼:“你爷爷走得急,好多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咱们得赶紧回村,把后事的规矩理顺了。”

安冉跟着姑姑往村里走,熟悉的土路,路边的老槐树,还有远处错落的土坯房,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一样,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伤。快到爷爷家时,她看到院子门口挂着白色的幡,风一吹,幡布飘动,发出“哗啦”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

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亲戚,大多是她认识的长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戚。爷爷的遗体停在堂屋中央,盖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旁边点着两根白蜡烛,火苗摇曳,映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安冉走到遗体旁,跪下来,看着白布下爷爷的轮廓,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冉冉,你先起来,”姑姑扶着她的胳膊,声音哽咽,“按照咱老家的规矩,老人走后得扎一对纸人陪葬,说是能在下面给逝者引路,还得请纸人师傅来,得抓紧时间。”

安冉点点头,擦干眼泪,站起身。她对老家的丧葬规矩了解不多,只能跟着姑姑的安排来。姑姑说,村里有个姓陈的老师傅,扎纸人的手艺是祖传的,附近几个村的人办丧事,都找他。姑姑已经让人去请了,估计中午就能到。

中午时分,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褂子的老人走进了院子。他看起来有七十多岁,背有些驼,手里拎着两个半人高的纸糊箱子,箱子用粗麻绳捆着,缝隙里露出一点惨白的纸角,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老人的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却很亮,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人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审视感。

“是陈师傅吧?”姑姑连忙迎上去,递过一杯水,“辛苦您跑一趟,我爹的后事,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陈师傅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他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先看看地方,我得找个通风的角落扎纸人,纸活儿怕潮。”

姑姑领着陈师傅走到院子西侧的角落,那里有一棵老榆树,树下摆着一张旧桌子。陈师傅放下箱子,打开锁扣,从里面拿出竹篾、白纸、浆糊和颜料。安冉站在不远处看着,只见他熟练地将竹篾劈成细条,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弯曲、捆绑,很快就搭出了两个人形的架子。竹篾很细,却很结实,搭好的架子稳稳地立在地上,像两个沉默的影子。

“姑娘,你爷爷多大年纪,属什么的?”陈师傅突然开口,目光转向安冉。

安冉愣了一下,连忙回答:“我爷爷今年八十一,属虎的。”

陈师傅“嗯”了一声,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白纸,开始糊纸人。他的动作很麻利,手指粗糙却灵活,白纸在他手里像是有了生命,顺着竹篾的轮廓慢慢展开,抚平,再用浆糊粘牢。安冉注意到,陈师傅用的白纸很特别,不是普通的草纸,而是一种泛着淡淡光泽的厚纸,摸上去竟有些像人的皮肤,而且纸张的边缘很整齐,像是用专门的工具裁剪过的。

“陈师傅,这纸……”安冉忍不住开口,想问这纸的来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觉得陈师傅身上有种奇怪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多问。

陈师傅没理会她的疑问,继续糊着纸人。他先糊好了男纸人的身体,然后是头。男纸人的头是用一个圆形的纸壳做的,陈师傅用红墨在上面画五官,先画眉毛,再画眼睛。他画眼睛的时候很认真,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画出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圆,没有瞳孔,却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安冉看着那双眼睛,心里突然一阵发毛,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是女纸人。女纸人的穿着和男纸人不同,是一件蓝色的斜襟布衫,领口和袖口用黑墨画着简单的花纹。陈师傅糊女纸人的时候,速度慢了很多,尤其是糊袖子的时候,反复调整了好几次,像是在确保袖子的褶皱和真人的一样自然。

两个纸人基本成型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晖透过老榆树的枝叶洒下来,落在纸人身上,给它们惨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橘红色。陈师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红绳。

那红绳是用三股红丝线拧成的,粗细均匀,在夕阳下泛着鲜艳的红光。陈师傅走到男纸人面前,将红绳系在它的手腕上,然后用力拽了拽,红绳在纸人惨白的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像极了安冉小时候戴过的平安绳。

安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小时候体质弱,经常生病,奶奶特意找镇上的算命先生求了一根红绳,说是能辟邪消灾。那根红绳和陈师傅手里的一模一样,也是三股红丝线拧成的,尾端还系着一个小小的桃木片,桃木片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安”字。后来她十岁那年,红绳突然断了,奶奶说那是替她挡了灾,就把断了的红绳埋在了院子里的冬枣树下。

“陈师傅,您这红绳……是从哪儿买的?”安冉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陈师傅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将另一根红绳系在女纸人的手腕上:“这红绳是引魂用的,得系紧点,不然魂魄容易散。”说完,他又拽了拽女纸人手腕上的红绳,动作很用力,像是在确认什么。

安冉还想再问,姑姑却走了过来,递给陈师傅一些钱:“陈师傅,辛苦您了,这点钱您收下。”

陈师傅接过钱,数都没数,就塞进了口袋。他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拎起空箱子,对姑姑说:“纸人明天再上最后一层浆,后天就能用了。晚上守灵的时候,别让猫狗靠近纸人,也别用手摸它们的脸,不吉利。”

姑姑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们记住了。”

陈师傅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院子。他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很快就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只留下一阵淡淡的纸浆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当天晚上,轮到安冉守灵。堂屋里很安静,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还有外面风吹过白幡的“哗啦”声。爷爷的遗体停在中央,盖着白布,两旁摆着那对纸人。纸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安冉总觉得它们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是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她坐在蒲团上,手里攥着一串佛珠,是奶奶生前戴过的,珠子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安冉盯着爷爷的遗照,照片里的老人穿着蓝布衫,嘴角带着微笑,眼神慈祥,可此刻,那微笑却让她心里更难受。她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把她抱在腿上,给她讲过去的故事;想起她第一次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时,爷爷在车站偷偷抹眼泪;想起她工作后,爷爷每次打电话都叮嘱她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那些琐碎的日常,如今都成了再也无法重现的回忆。

半夜十一点多,安冉实在困得不行,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纸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从纸人方向传来。

安冉猛地惊醒,抬起头看向纸人。蜡烛的火苗摇曳,纸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立在棺材两旁,手腕上的红绳在烛光下泛着红光。可当她的目光落在男纸人手腕上时,瞳孔突然收缩了,男纸人的手腕上,除了陈师傅系的那根红绳,竟多了一根一模一样的红绳!

那根红绳缠绕在纸人的手腕上,尾端的桃木片垂在纸人的手背上,桃木片上刻着的“安”字虽然模糊,却和她小时候戴的那根红绳上的字一模一样!

安冉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男纸人面前,仔细看着那根多出来的红绳。红绳的材质、粗细,甚至桃木片的形状,都和她记忆中的那根分毫不差。她伸出手,想摸一摸那根红绳,可指尖刚碰到纸人的手腕,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像是摸到了冰块,让她瞬间缩回了手。

“谁……谁放的红绳?”安冉的声音有些发颤。姑姑和其他亲戚都在东厢房睡觉,堂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根红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纸人手腕上?难道是陈师傅白天落下的?可陈师傅明明只系了一根红绳,而且这根红绳和她小时候的那根太像了,像得让她心里发毛。

她走到女纸人面前,仔细检查了女纸人的手腕,发现女纸人的手腕上只有一根红绳,没有多出来的那根。这让她更加疑惑,为什么只有男纸人的手腕上多了一根红绳?而且偏偏是和她小时候戴过的一模一样的红绳?

安冉不敢再待在堂屋里,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还是小时候住过的样子,墙上贴着已经泛黄的卡通贴纸,书桌上摆着她上学时用过的课本,衣柜里还挂着几件她穿不下的旧衣服。她关上门,用后背抵着门板,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着院子里的老榆树,树枝摇晃,影子落在窗户上,像是有人在外面徘徊。安冉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向堂屋的方向。堂屋里的烛光还亮着,透过窗户纸,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是那对纸人。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那两个影子的位置好像变了,和她睡前看到的不一样。

“肯定是看错了。”安冉揉了揉眼睛,自我安慰道。她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男纸人手腕上的红绳,还有纸人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她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安冉是被姑姑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姑姑站在床边,脸色有些难看:“冉冉,你昨晚守灵的时候,有没有动过堂屋里的纸人?”

安冉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啊,我昨晚半夜就回房间了,没动过纸人。怎么了?”

“那纸人怎么换位置了?”姑姑的声音带着疑惑,“我刚才去堂屋,看到男纸人站在了右边,女纸人站在了左边,明明昨天陈师傅把它们放在左边和右边的,怎么会换了位置?”

安冉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床,跟着姑姑跑到堂屋。只见那对纸人果然换了位置,原本站在棺材左侧的男纸人,现在站在了右侧,女纸人则移到了左侧,两个纸人的脸依旧对着前方,手腕上的红绳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这怎么可能?”安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昨晚回房间前,明明确认过纸人的位置,而且堂屋的门是从里面插上的,不可能有人进来移动纸人。难道是风把纸人吹动了?可堂屋的窗户是关着的,门也插着,根本没有风。

她走到纸人面前,仔细检查了纸人的底部。纸人的脚下是用竹篾做的底座,很稳,而且底座下面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一样。她又看向男纸人手腕上的红绳,那根多出来的红绳还在,只是位置变了,原本缠绕在手腕上的红绳,现在垂了下来,尾端的桃木片碰到了纸人的衣角。

“会不会是陈师傅昨晚过来动的?”姑姑猜测道。

安冉摇了摇头:“陈师傅说今天才来上最后一层浆,而且他昨晚走的时候,没说要回来啊。”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安冉和姑姑回头一看,是陈师傅来了。他还是穿着那件藏青色对襟褂子,手里拎着一个装着浆糊的小桶。

“陈师傅,您来了。”姑姑迎上去,指了指堂屋里的纸人,“您看这纸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换位置了,我们没动过它们。”

陈师傅走进堂屋,看了一眼纸人,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可能是夜里的阴气重,把纸人吹动了,没什么大事。”说完,他从桶里拿出一把刷子,开始给纸人上浆。

安冉看着陈师傅的动作,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阴气重能把纸人吹动?而且还能精确地把两个纸人互换位置?这根本说不通。她想再问问陈师傅关于红绳的事,可看到陈师傅专注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陈师傅给纸人上浆的时候,速度很快,刷子在纸人身上划过,留下一层薄薄的浆糊,让纸人的颜色看起来更白了。他上浆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纸人手腕上的红绳,像是在刻意保护那两根红绳。

“陈师傅,这纸人手腕上的红绳,要是不小心弄掉了,怎么办啊?”安冉忍不住问道。

陈师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严肃:“别弄掉,这红绳关系到逝者的魂魄能不能顺利上路,掉了就麻烦了。”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给纸人上浆。

安冉听了,心里更害怕了。她总觉得陈师傅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出来。而且那根多出来的红绳,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出现在男纸人的手腕上?

陈师傅上完浆后,又检查了一遍纸人,确认没问题后,对姑姑说:“浆糊明天就能干,后天出殡的时候,直接烧掉就行。晚上守灵的时候,多注意点,别让纸人沾到水,也别让小孩子靠近。”

姑姑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陈师傅没再多说,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安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这对纸人不对劲,而且接下来,可能还会发生更诡异的事情。

当天晚上,还是安冉守灵。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堂屋中央,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对纸人。她决定今晚不睡觉,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在移动纸人。

堂屋里很安静,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安冉盯着纸人,看了很久,眼睛都有些发酸。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打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和昨晚听到的一样,从纸人方向传来。

安冉立刻清醒过来,屏住呼吸,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剪刀。她看到,男纸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那动作很轻微,只是指尖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可安冉看得很清楚,那不是风吹的,因为堂屋里根本没有风。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男纸人,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紧接着,男纸人的胳膊也动了起来。它的胳膊慢慢抬起,朝着爷爷的遗照方向伸去,动作僵硬,像是提线木偶。安冉吓得浑身冰冷,手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惨白的纸手一点点靠近相框。

纸手的指尖触到相框边缘时,安冉清楚地看到纸面上泛起一层极淡的灰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纸里渗出来。男纸人手腕上的两根红绳突然绷紧,尾端的桃木片相互碰撞,发出“哒哒”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格外刺耳,像是在倒计时。

就在这时,女纸人也有了动静。它原本垂在身侧的胳膊缓缓抬起,不是朝着遗照,而是朝着安冉的方向。安冉的后背瞬间贴紧了椅面,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她想站起身逃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挪动一下都做不到。女纸人的纸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然后慢慢弯曲,像是在做一个“抓”的动作。

堂屋里的蜡烛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火苗猛地窜高,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安冉借着光亮看清了女纸人的脸——白天看起来只是简单勾勒的五官,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映出了她惊恐的模样。

“不……不要……”安冉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可这声音不仅没能阻止纸人,反而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男纸人突然用力,将爷爷的遗照从供桌上提了起来,相框在它的纸手里轻轻晃动,玻璃表面映出的烛光忽明忽暗。女纸人则朝着安冉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它的脚步很轻,纸做的鞋底蹭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和安冉小时候踩过的糯米纸一样,脆弱得仿佛一踩就碎,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安冉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男纸人手腕上的红绳,突然发现其中一根红绳的末端竟系着一缕极细的黑发,那是她的头发!早上梳头时,她不小心扯断了几根,随手扔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根红绳正随着男纸人的动作慢慢拉长,而红绳的另一端,似乎缠在了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上,顺着地面延伸到她的脚边。

她猛地低下头,借着烛光看向自己的脚踝,一只惨白的纸手正轻轻搭在她的裤脚边,而那根系着黑发的红绳,正紧紧缠在她的脚踝上!红绳的触感冰凉,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皮肤,她甚至能感觉到红绳在慢慢收紧,勒得她的脚踝生疼。

“爷爷……是你吗?”安冉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给她系红绳的场景,老人粗糙的手指轻轻捏着红绳,一遍遍地叮嘱她“别弄丢了,能保平安”。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心慌,如果真的是爷爷,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吓自己?

就在她恍惚的瞬间,男纸人突然转过身,朝着堂屋门口的方向走去。女纸人也收回了伸向安冉的手,跟在男纸人身后,两个纸人一左一右,抬着爷爷的遗照,步伐整齐得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演练。缠在安冉脚踝上的红绳被猛地拽了一下,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倾斜,椅子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供桌上的香炉被震得晃动了一下,几炷香掉在地上,火星溅起,落在铺在地上的干草上,瞬间燃起一小团火苗。

“救火!快救火!”安冉终于喊出了完整的句子,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只要惊动了其他人,纸人或许就会停下来。

火苗很快被她用脚踩灭,可纸人却没有丝毫停顿,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安冉能看到门外的月光,惨白的月光落在纸人身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冷霜,看起来像是两个从坟里爬出来的影子。缠在她脚踝上的红绳越来越紧,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被勒出了红痕,再这样下去,她恐怕会被纸人拖出院子。

就在这时,东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姑姑穿着睡衣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搪瓷脸盆:“冉冉,怎么了?刚才听你喊救火……”姑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门口的纸人和被红绳拽着的安冉,脸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水洒了一地,“纸……纸人怎么动了?!”

姑姑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亲戚,叔叔、大伯还有几个堂哥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吓得愣在了原地。叔叔最先反应过来,抄起院子角落里的铁锹,朝着男纸人就冲了过去:“邪祟!敢在我家作祟!”

铁锹的木柄眼看就要碰到男纸人的后背,可就在这时,男纸人突然转过身,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叔叔。叔叔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举着铁锹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安冉清楚地看到,叔叔的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红绳,和纸人手腕上的红绳一模一样。

“别碰它们!”安冉突然大喊,她想起了陈师傅说的话——“别弄掉红绳,关系到逝者的魂魄能不能顺利上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陈师傅的话,可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叔叔伤到纸人。

姑姑也反应了过来,拉着叔叔往后退:“老陈说过,纸人动不得!咱们别激怒它们!”大伯则跑到安冉身边,试图解开缠在她脚踝上的红绳,可他的手指刚碰到红绳,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这绳子……怎么这么冰?”

安冉的脚踝越来越疼,红绳已经勒进了皮肤里,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红绳往她的身体里钻,冰凉的,像是水,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爷爷身上常有的枣花香。每年秋天,爷爷都会把晒干的枣花装在布袋子里,放在她的枕头边,说能安神。可此刻,这熟悉的气息却让她更加心慌,因为她知道,爷爷的枣花早在去年冬天就用完了,而且爷爷走后,布袋子也被姑姑收进了衣柜深处。

“冉冉,你看!”堂哥突然指着男纸人的肩膀大喊。安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男纸人肩上的红绳不知何时松了,一端垂在胳膊上,另一端竟缠在了爷爷的白布上!而且那红绳正随着男纸人的动作慢慢收紧,像是要把白布连同下面的遗体一起拽起来。

“爷爷不想走……”安冉突然明白了什么,眼泪再次涌了出来。爷爷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和她好好告别,没来得及再看她一眼,甚至没来得及吃一口他亲手种的冬枣。这对纸人,或许不是什么邪祟,而是爷爷的执念,是他想借着纸人的身体,再看看她,再带她看看这个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

她慢慢抬起手,朝着男纸人的方向伸去。姑姑想拉住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姑姑,没事的,是爷爷……他只是想看看我。”她的手指触到男纸人的胳膊时,还是那刺骨的冰凉,可这一次,她没有缩回手,而是轻轻握住了那只惨白的纸手。

就在她握住纸手的瞬间,男纸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手腕上的红绳也慢慢松弛下来。堂屋里的蜡烛火苗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忽明忽暗。女纸人也停下了动作,垂在身侧的胳膊慢慢放下,脸上的诡异笑容也消失了,又恢复了白天那副简单勾勒的模样。

安冉看着男纸人手里的遗照,轻声说:“爷爷,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你种的冬枣我看到了,都熟了,等出殡后,我就摘下来,煮成粥,像你以前煮的那样。”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姑姑,好好照顾这个家,你不用牵挂我们。”

话音刚落,男纸人突然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遗照慢慢落在了供桌上,相框摆放的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样。紧接着,两个纸人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哗啦”一声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散落的纸片和竹篾。缠在安冉脚踝上的红绳也瞬间断开,掉在地上,其中一根红绳的尾端,还系着那个刻着“安”字的桃木片,那正是她小时候戴过的那根。

第二天早上,安冉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爷爷和奶奶,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是刚出生的她。照片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是爷爷的字迹,有些颤抖,却很工整:“冉冉,奶奶走后,我就把你的红绳收起来了,怕你弄丢。本想等你国庆回来,亲手给你戴上,可我等不到了。纸人师傅说,红绳能引着我的魂见你最后一面,我只想再看看你,看看我的乖孙女。别害怕,爷爷不会伤害你,爷爷只是舍不得你。”

安冉拿着纸条,眼泪无声地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明白,那些诡异的夜晚,那些让人恐惧的瞬间,不过是一个老人对孙女最深的牵挂。她把桃木片重新系在手腕上,红绳贴着皮肤,不再是刺骨的冰凉,而是带着一丝温暖,像是爷爷的手,轻轻护着她。

出殡那天,安冉亲手把那堆散落的纸片和竹篾放进了火盆里。火焰吞噬着纸片,冒出的烟带着淡淡的枣花香,像是爷爷在和她告别。她站在火盆前,看着火焰慢慢变小,轻声说:“爷爷,一路走好,我会想你的。”

后来,安冉每年都会回老家,摘爷爷种的冬枣,煮成甜甜的粥。手腕上的红绳她再也没有摘下来过,每当看到那根红绳,她就会想起爷爷,想起那个深夜里,纸人肩上的红绳,其实是爷爷用尽全力,想要牵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