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回到太后赏赐的住处,将所有婢女都遣了出去。
门扇合拢,隔绝了外头所有的窥探揣测。
日头从正当空,一点点偏西,再到天际染上昏黄的霞色,那扇门都未曾再开过。
守在廊下的嬷嬷和婢女们,心中皆是七上八下,不知这位程娘子又在琢磨什么。
正当暮色四合,灯火初上。
“吱呀”一声。
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廊下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时,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出来的人,哪里还是之前那个素衣淡妆,眉眼间总带着几分怯意的程娘子。
一袭妖冶至极的赤色舞衣,宛若跳跃的烈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
水袖广舒,裙摆曳地,每走一步,都似有流火在地面上蔓延。
她的长发高高挽起,梳作靡丽的堕马髻,一支金步摇垂在耳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流苏扫过颈侧,带出无限风情。
眉心处,一点殷红的花钿,美得触目惊心。
眼尾用墨细细勾勒上挑,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染上凌厉的弧度,看人似带了钩子。
活色生香。
这四个字,从未如此贴切地安在一个人身上。
伺候的嬷嬷瞠目结舌,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还是那个处处模仿林朝雨,以求得王爷垂怜的女子么。
分明就是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专为祸乱人间的妖精。
程知意却对她们的惊愕视而不见,径直朝着慈安宫的方向去了。
暖阁内,太后正由宫人伺候着,慢条斯理地挑选着明日要佩戴的珠钗。
听闻程知意求见,她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让她进来。”
当那抹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时,太后捻着珠钗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先是错愕,细细打量了程知意半晌,那份错愕便化作了浓厚的兴味。
太后挥退左右,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你终于摸透男人的心思了。”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程知意跪倒在地,赤色的裙摆在金砖上铺陈开来。
“回太后娘娘,臣女不是摸透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太后抚掌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暖阁里回荡。
“好一个走投无路。”
她放下珠钗,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这个突然变了模样的女子。
“哀家就喜欢你这股子狠劲,否则也做不了靖安王妃。”
“臣女斗胆,向娘娘讨要一味宫中禁物。”
程知意伏着身子,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太后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你且说来听听。”
“一品欢情香。”
“有趣。那东西烈得很,寻常女子沾上一点,便会神志不清,只知求欢。你确定要用在晏儿身上?”
太后冷眼瞧着程知意。
“此香非为王爷。”
程知意抬起头,眼中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为臣女自己。”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王爷是人,不是神。他心中有防备,再烈的香也未必能乱他心神。可臣女若是先乱了,他便会失了防备。”
太后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全然的赞赏与期待。
这女子,不仅对自己狠,对旁人狠,更是将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唯有臣女先乱,方能乱了王爷的心神。”
程知意又重复了一遍。
“好,既如此,哀家便允了你。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夜,禅院外。
守门的侍卫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火红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那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熏得人头脑发昏。
他正欲拔刀呵斥,却被那女子一个冰冷的眼神,逼得后退了半步。
程知意根本没有叩门的意思。
她抬起手臂,用那镂刻精致的剑鞘,猛地推开了禅房的大门。
“砰!”
巨大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萧晏正在蒲团上诵经,被这巨响惊得手中木鱼都险些脱手。
他眉心紧蹙,正欲回头呵斥是哪个不识趣的敢在此处放肆。
可当他转过头,看到门口那抹刺目的红色时,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站着的,哪里是人。
分明是从话本里爬出来的,勾魂摄魄的女妖。
摄人心魄的香气瞬间侵入这间满是清冷檀香的禅房,两种味道激烈地纠缠,充满了亵渎神佛的意味。
“爷。”
程知意的声音媚到了骨子里。
“这青灯古佛的日子,还没过够么?”
她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踝上系着一串细小的金铃。
随着她的走动,“叮铃,叮铃”,清脆的声响,一下下敲在萧晏的心上。
她就那么一步步,走向僵在原地的萧晏。
那张脸,还是林朝雨的脸。
可那眉眼间的风情,那举手投足的妖娆,却与林朝雨截然相反。
他变得全身僵硬,亦或者说,他的某处更是僵硬到难以克制。
程知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她当着他的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炉,点燃了那一品欢情香。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缭绕在二人之间。
她抬起眼,媚眼如丝地望着他。
“爷不必惊慌。”
“这香,是妾为自己准备的。”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声音里带了些自嘲的笑意。
“等待爷垂怜的过程,实在太过煎熬,不如……让妾自己寻些乐子。”
话音未落。
在萧晏骤然紧缩的瞳孔中,她竟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那件赤色舞衣的系带。
那宽大的衣带被指尖勾住,一寸一寸缓缓拉开。
萧晏的双目瞬间赤红,他死死地盯着她,呼吸变得急促滚烫。
脑中的那根弦,终于到了崩断的边缘。
“砰”的一声轻响。
是他手中那串盘了许久的念珠,串线蓦地崩断。
十几颗温润的玉石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就在她衣衫即将滑落的瞬间。
萧晏猛地扑了上前,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将那个还在巧笑嫣然的女人,狠狠按倒在地。
他的身躯无法抗拒地覆了上来,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颌。
属于他的,那清冽又滚烫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