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睡得好吗？”
主席台上，老校长递向张莉的毕业证书，停在半空。
张莉脸上的完美笑容，寸寸龟裂。
她死死盯着轮椅上那张苍白的脸，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她的脚底板爬上来，瞬间攥紧她的心脏。
不！不能就这么完了！
她的人生，她未来的豪门阔太生活，她即将到手的建工集团董事长助理的职位……绝不能毁在这里！
一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对！演下去！
只要我还是受害者，我就没有输！
电光石火之间，张莉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林峰的问候吓得险些摔倒，被身旁反应过来的经济学院院长一把扶住。
“你……你这个魔鬼！”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眼泪几乎是瞬间就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你怎么敢问我睡得好不好？我被你毁了清白，被你推进噩梦里，我每天晚上都会被惊醒！你现在……你现在却来问我睡得好不好？”
她一把推开扶着她的院长，踉跄着冲到讲台前，不再看林峰，而是面向主席台下的上千名同学，面向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面孔。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凄厉。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
“我张莉，在京州大学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我承认我爱慕虚荣，我承认我想要更好的生活！但这有错吗？我凭自己的努力学习，争取更好的未来，这难道是一种罪过吗？”
她的哭诉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台下瞬间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汇成嗡嗡的声浪。
“我一个女孩子！我能拿我二十多年的清白去开玩笑吗？我能拿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名誉，去诬陷一个……一个跟我无冤无仇的同学吗？”
说到这里，她又猛地转向被警察押着的王浩，泪眼婆娑。
“是！我是跟王浩在一起！可这就能成为他林峰报复我、想要侵犯我的理由吗？就因为我没有选择他？他就可以毁我一辈子吗？”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引爆全场。
“对啊！一个女生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谁会拿这个开玩笑？”
“这么说，林峰是真的做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警察怎么还帮着他？”
“你们看张莉哭的，都快晕过去，这不像是装的啊！太可怜了！”
“人渣！滚出学校！”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零星的怒骂汇成一股声浪，齐齐压向轮椅上的林峰。
同情、怀疑、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舆论的风向，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发生惊天的逆转。
被两个警察押着的王浩，看到这一幕，原本死灰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一丝波动。
他看着台上那个哭得梨花带雨、为自己“正名”的张莉。
主席台上的刘校长，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纠纷，而是足以让京州大学登上明天头条的巨大丑闻！
他拿起话筒。
“肃静！都给我肃静！”
他转向程度，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程度局长！我们尊重你们警方办案，但这里是大学！是毕业典礼！您看，事情很清楚，女同学是受害者，情绪非常激动！您这样把一个……嫌疑人带到现场，是不是……太不合适？这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
刘校长的话，代表在场所有校领导的心声。
然而，程度从始至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静静地看着张莉完成了她全部的表演，静静地听着台下所有的议论，静静地承受着刘校长投来的压力。
直到整个礼堂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等着他的解释时。
他才缓缓抬眼，对着台上那个还在抽泣的张莉，吐出三个字。
“说完了吗？”
张莉的哭声，戛然而止。
程度不再理她，而是对着押着王浩的两个警察，下达一个简单的命令。
“带上来。”
两个警察立刻架着王浩，走上通往主席台的台阶。
手铐的金属撞击声，在安静的礼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浩被押到主席台中央，就站在张莉的身边。
一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一个戴着冰冷手铐，狼狈不堪。
“王浩。”
程度的声音再次响起，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你不用怕，也不用有什么顾虑。你的父亲，建工集团的王建康董事长，因为涉嫌多起重大经济犯罪，昨晚已经被我们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轰——！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只是炸弹，那这句话，就是投向礼堂的一颗核弹！
王建康被抓了？
那个在京州呼风唤雨的商业大亨，倒了？
台下的学生们只是满脸错愕，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无法理解这句话里蕴含的恐怖信息。
而主席台上的刘校长，却是身体猛地一晃，整个人脱力般地瘫坐回身后的椅子里，碰倒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浸湿文件，他却毫无反应。
站在台中央的张莉，更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腰重重地撞在讲台的边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
王建康……被抓了？
那她的豪门梦……她的董事长助理……
一切都完了？
“所以，现在没人能保你，也没人会因为你说了实话而报复你。”程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注视着王浩。
“我现在问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清楚。”
“林峰，到底有没有强奸张莉？”
全场死寂。
上千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王浩的身上。
王浩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看看身旁脸色惨白如纸的张莉，又看看台下那个表情冷峻的程度，最后，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轮椅上那个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林峰身上。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一样，彻底将他吞噬。
他完了。
他爸也完了。
他们王家，彻底完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他想替身边这个女人出头，去教训那个他眼里的“穷学生”。
多可笑啊。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悔意，从他心底疯狂涌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他不敢说。
他怕。
就在他天人交战，几近崩溃的时候。
轮椅上的林峰，终于再次开口。
他没有看王浩，而是轻轻转动轮椅，面向主席台的方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说给所有人听。
“我叔叔说，做错了事，就要认。”
“挨打，要立正。”
他抬起头，目光终于和王浩对上。
“王浩，你父亲在等你。”
“想清楚了，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