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大脑停止了运转。
“峰哥，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的舌头有些僵硬。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海水变石油？沙子变芯片？”
王德发的手不受控制地晃动着。
“这……这不是科幻电影里的情节吗？这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林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那个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工业模型。
“不可能吗？”林峰的口吻很平淡，
“我设计的这个工厂，难道是用来生产玩具的？”
王德发呆呆地看着那个模型。
是啊，他跟在林峰身后，从龙脊到凤凰，哪一次的产品不是颠覆性的？
可是，这一次的颠覆，也太彻底了。
这已经不是颠覆，这是创世。
林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德发，你的格局，要打开。”
“别被你已知的物理学和化学常识束缚住。”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现在，立刻，马上去做一件事。”
“收集所有你能找到的，关于材料学、量子物理、高能物理、空间几何学的前沿论文和研究报告。”
“特别是关于量子纠缠、拓扑绝缘体、超维度晶格结构、物质能量转化猜想这些方向的。”
林峰每说出一个名词，王德发的脸就更白一分。
这些词他都听过，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他无法理解的天书。
“我会给你看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林峰最后说。
王德发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满心都是浆糊，但对林峰的信任，已经刻进骨子里。
他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打开搜索引擎，他颤抖着输入了第一行字：沙子变成芯片的原理。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有神话故事，有炼金术传说，还有一堆营销号编造的胡言乱语。
他烦躁地关掉页面。
冷静，冷静下来。
他强迫自己回忆林峰刚才说的那些名词。
量子纠-缠……
他重新输入，开始在浩如烟海的学术网站和论文库里，大海捞针。
……
夜，更深了。
汉东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灯光依旧亮着。
祁同伟坐在办公桌后，没有看文件，也没有喝水。
他只是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份已经打印好的文件。
文件最上方，是两个醒目的大字：辞职报告。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条退路。
如果一切的钻营都走到尽头，如果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他就递上这份报告，彻底离开这个让他挣扎半生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条退路已经没有意义。
他亲手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
田国富的电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程序正义，是法治的生命线。”
“我们纪委，会盯着这个案子。”
这不是威胁，这是规则。
是戴在他这把刀上的一个紧箍咒。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干净，赢得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祁同伟缓缓关上抽屉，那份辞职报告被重新锁进黑暗里。
他拿起桌上那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
“我是祁同伟。”
他的口吻没有温度。
“程度，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激灵的声音：“祁厅，我在局里！”
“很好。”
祁同伟靠在椅背上。
“给你一个任务，连夜执行。”
“把今天在星宇集团工地抓获的所有人，全部进行突击审讯。”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祁同伟继续说。
“重点是欧阳瑞。”
“我要你把他背后所有的关系网，所有的资金来源，所有干过的脏事，一件不留地，全部给我挖出来。”
“从他出生到现在，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有没有问题？”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过好几秒，程度才用一种压抑到变调的嗓音回答：“没、没有问题，祁厅！”
“最后一点。”祁同伟加重语气。
“所有的审讯记录，形成的所有材料，绕过京州市局，密封好，派你最信得过的人，直接送到省厅我办公室。”
“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祁同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电话。
他将自己抛进宽大的办公椅里，整个人都陷入了阴影中。
棋子，已经落下。
现在，他要等的，就是对手的反应。
……
京州市，光明分局。
局长办公室里，程度“啪”的一声把电话拍在桌上。
他不是想拍，而是手软得拿不住。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绕过市局，直接向省厅汇报。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他彻底和李达康书记划清界限！
这是逼着他，在这场神仙打架的棋局里，旗帜鲜明地站队！
他还有得选吗？
没有。
从他当初选择投靠祁同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
他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船要是翻了，他会第一个淹死。
程度抹一把脸上的冷汗，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
恐惧过后，一种亡命徒式的狠厉，从他身体里涌出来。
既然没退路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对着外面大吼。
“刑侦队！经侦队！所有人！紧急集合！”
“把今天抓的那批人，全部提到审讯室！”
“通知所有预审专家，十五分钟内，必须全部到岗！”
“谁敢耽误，就地免职！”
整个光明分局，在这深夜里，被他一声声的咆哮彻底激活。
警灯无声地旋转，将一张张或惊愕，或凝重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一场风暴，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时刻，以最强硬的姿态，开始了。
……
几乎是同一时间。
京州市委大楼，书记办公室的灯也亮着。
李达康刚刚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他的秘书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书记，光明分局那边……动了。”
“祁同伟直接下的命令，正在连夜突审欧阳瑞他们。”
“而且……而且他让程度绕过市局，所有材料直接报送省厅。”
李达康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他办公室里那只他用多年的保温杯，此刻就在他手边。
他伸出手，拿起杯子，动作很慢。
然后，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这片由他一手缔造的，繁华璀璨的城市夜景。
京州的Gdp，京州的荣耀，京州的未来。
这些都是他李达康的。
可现在，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人，还是用这种最不留情面，最打脸的方式。
沙瑞金！
祁同伟！
好，很好！
他手里的保温杯，被他一点点地捏紧。
坚硬的不锈钢外壳，在他的掌心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呻吟。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杯子摔出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这个时候，任何过激的反应，都是错的。
他不能动。
他只能忍。
把这口混着血的牙，自己咽下去。
但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
天，蒙蒙亮了。
星宇集团的临时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咖啡味和熬夜的酸腐气。
林峰从行军床上睁开眼睛，他几乎没怎么睡。
他看向另一边。
王德发还坐在电脑前。
他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眼眶深陷，布满血丝。
就在这时，王德发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像是完全没看到已经起身的林峰，端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疯一样冲过来。
他的脚步踉跄，因为坐得太久，身体已经麻木。
“峰哥！峰哥！”
他把电脑举到林峰面前，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都在抖。
“我查到了！我查到了！”
林峰看过去，电脑屏幕上是一篇全英文的，关于拓扑材料在特定高能环境下呈现超常规物理特性的前沿论文。
“你看！你看这个！”王德发的手指在屏幕上乱点。
“量子纠缠态下的信息传导……超维度晶格的稳定性猜想……高维碎形理论……”
他语无伦次，把熬了一夜看到的所有新名词，都从嘴里往外蹦。
“峰哥，虽然……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沙子变芯片，海水变石油……”
王德发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火焰，那是混杂了疲惫、困惑、震撼，以及狂热求知欲的光。
“但是……好像……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影子！”
“你说的那个世界……它不是完全的幻想！”
“它……真的有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