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果？”
沙瑞金重复了这两个字，他没有因这句略带冒犯的问话而动怒，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太年轻了。
也太镇定了。
从头到尾，这个人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看着自己的棋子在棋盘上冲杀，而他只是在计算下一步的落子。
祁同伟的心提了起来，他真怕林峰的锐气，会触碰到这位省委书记的底线。
“都有。”
出乎祁同伟的意料，沙瑞金的回答平静而直接。
他没有打官腔，也没有回避问题。
“既是来指导工作，也是来看看你这边的战况如何。”沙瑞金的目光越过林峰，看向他身后那扇敞开的大门，
“现在外面这仗打完了，不请我们进去看看你的兵工厂？”
“兵工厂”三个字，让祁同伟明白，书记已经把这件事的级别，提到了他预想之上的高度。
林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沙书记，祁厅长，里面请。”
……
沙瑞金以为自己会被带到那个充满科幻感的地下实验室。
但林峰没有。
他带着两人，穿过一尘不染的科研大楼大厅，乘坐一部高速电梯，直接去往一个他从未听过的部门——总调度中心。
这里没有复杂的仪器，也没有疯狂的科学家。
只有一面墙。
一面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大屏幕。
屏幕被分割成上百个小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是一个实时监控的画面。
有的是高度自动化的生产线，机械臂如林，精准地抓取、安装、焊接；
有的是巨大的仓储中心，无人驾驶的叉车在货架间穿梭，井然有序；
还有的，是全国各地的地图，上面布满了跳动的光点。
沙瑞金的脚步停住了。
他不是技术专家，但他看得懂这是什么。
这是工业的脉搏。
“沙书记，您看到的，是凤凰殖装的民用生产线。”
林峰走到屏幕前，随手指向其中一条生产线。
“目前，我们有十二条这样的生产线在同时运转。每一条，日产能在四百套左右。”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
“也就是说，目前‘凤凰’的日产量，在五千套上下。下个月，另外十二条生产线将投入使用，届时，日产量将突破一万套。”
祁同伟的呼吸一滞。
他知道星宇集团发展快，但他从未想过，是以这种恐怖的速度在膨胀。
日产一万套？
一个月就是三十万套！
这已经不是一个企业，这是一个工业怪兽！
沙瑞金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些流动的生产线。作为一省之长，他的脑子转得飞快。
一套民用凤凰，市场价最低也是数十万。
日产一万套，那一天的产值是多少？
一个月呢？
一年呢？
这能带来多少税收？
能创造多少上下游的就业岗位？
泛美集团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亿美金买一个贴牌资格？
他现在懂了。
这不是购买技术，这是在购买未来市场的入场券！
“军用的呢？”沙瑞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
林峰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调出一个独立的页面。
那是一片被标记为“绝密”的区域，画面是漆黑的，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
库存：2800
“这是‘龙脊’的库存。”
“生产线已经完成调试，目前处于封存状态。只要军方的订单下来，二十四小时内可以启动。两条线，日产五百套。”
沙-瑞金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天五百套！
这意味着，一个月，就能武装出一个一万五千人的超级加强师！
如果……如果把这些装备，优先供给那些最精锐的特种部队……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国安的报告里，会有那句“攻守之势，异也”的判断。
这不是判断。
这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林峰。
这个年轻人，他手里掌握的，根本不是什么公司，而是一台能够随时改变战争天平的恐怖机器。
“小林。”沙瑞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许多，“今天门口的场面，你怎么看？”
他这是在考校林峰的政治嗅觉。
“一点小麻烦而已。”林峰的回答很平淡，“一群被金钱雇佣的演员，和一群真正为了守护自己饭碗而战的母亲，胜负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她们是无序的，但也是最坚定的。因为她们守护的，是她们生活中最具体的东西——孩子的未来，家庭的安稳。”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她们知道，她们的守护，值得。”
沙瑞金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
他转向祁同伟，语气恢复了省委书记的威严。
“同伟，门口的‘群众斗殴’事件，让光明分局立刻出警处理。”
祁同伟立刻立正：“是！”
“性质要定清楚。”沙瑞金加重了语气，
“境外势力资助，有组织地冲击我省重点高新科技企业，恶意造谣，并首先动手伤人。而我省的热心市民，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进行了英勇的搏斗。”
祁同伟心里一震。
书记这几句话，直接把调子定死。
一边是“境外势力”、“恶意造谣”、“动手伤人”。
另一边，是“热心市民”、“保护家园”、“英勇搏斗”。
这案子，还用审吗？
“至于那些‘热心市民’……”沙瑞金露出了极淡的笑意，
“我们汉东省，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评选一下，搞个见义勇为表彰。你，还有市里，去办一下。”
“是！”祁同伟的声音里，带上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林峰和他的星宇集团，在汉东，稳如泰山。
……
与此同时，光明区幸福里小区。
张淑芬，也就是那位穿着红绸衫，一巴掌扇懵领头女人的大妈，正坐在自家沙发上，一脸不安。
她儿子，王强，星宇集团生产线的一名小组长，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妈！你怎么能动手呢？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现在网上都传疯了！”
“我不是气不过嘛！”张淑芬梗着脖子，底气却有些不足，
“那小丫头片子，指着咱们公司的楼，说那玩意儿有辐射，会害死人！这不是砸你饭碗吗？妈能看着？”
“那也不能打人啊！公司有纪律的，最忌讳员工家属在外面惹是生非！万一……万一因为这个把我开除了，那房子、工资……咱家可就全完了！”
王强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抱着头，满脸愁容。
张淑芬也慌了。
她打架没怕过，但一听可能影响儿子的前途，心瞬间就揪紧了。
“那……那咋办啊？”
就在这时，王强的手机“叮咚”一声，亮起来。
是星宇集团内部通讯软件的推送。
王强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通报批评来了。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信息。
张淑芬也紧张地凑了过来。
推送的标题，是红色的，加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