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的声音，在死寂的礼堂里异常清晰。
“林先生，厅长请您过去一趟。”
“他有些话想当面跟您说。车，已经在外面备好。”
“厅长”这个话在主席台上一众校领导的心里打紧。
刘校长直勾勾地看着轮椅上的青年。那个他几小时前还懒得多看一眼，随时可以牺牲掉的“穷学生”。
厅长……当面说……
他到底是谁？
他背后，究竟是什么来头？
刘校长的脑子彻底乱，他不敢再往下想。
程度没再看台上那些面如土色的校领导一眼，他走到林峰身后，双手稳稳地扶住轮椅的推手。
“林先生，我们走吧。”
林峰轻轻点头。
轮椅转动，朝着礼堂大门的方向缓缓推去。
通往大门的长长过道，两侧上千名学生下意识地向后退，人挤着人，硬生生让出一条通道。
没人敢出声。
轮椅上，青年披着不合身的警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轮椅后，分局局长亲自推行。
偌大的礼堂里，只剩下轮椅滚轮压过地面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学生们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不是王浩开着法拉利横冲直撞的嚣张，也不是张莉依附男人搔首弄姿的算计。
而是这种无声无息间，就让千人噤声、让一校之长胆寒的绝对掌控力。
终于，轮椅被推出礼堂大门。
午后的阳光晃眼，林峰微微眯眯眼。
广场上，一辆黑色的奥迪A6安静地停着，车身反射着沉稳的光。
车牌不是普通的蓝牌，而是一串以特殊字母开头的白色字符，代表着它属于省级机关。
程度快走几步，抢先拉开后排车门，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护在车门顶框上，生怕林峰的头会碰到。
“林先生，您慢点。”
安顿好林峰，他才将轮椅折叠好放进后备箱，然后快步坐进驾驶座。
奥迪A6平稳启动，几乎没有噪音，缓缓驶出京州大学。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沉重。
程度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但全部的注意力都通过后视镜，集中在后排林峰的身上。
“林先生，关于王建康父子的事，我跟您汇报一下。”
林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得到回应，程度精神一振，立刻往下说晰。
“王建康和王浩，昨晚已经以多项罪名被市局正式刑拘。包括商业贿赂、偷税漏税、恶意竞标……还有，您这个案子里的诬告陷害。”
他似乎在回忆昨晚那场风暴时，仍心有余悸。
“证据链……非常完整，全都是铁证。我们连夜突审，那父子俩骨头不硬，全招了。按他们犯的事，这辈子……出不来了。”
车内的空气似乎更冷几分。
一个在京州风光无限的家族，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宣判结局。
林峰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这一切，都在他的剧本里。
祁同伟这个人，要么不动，一动，必然是雷霆万钧，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建工集团呢？”林峰终于开口，问出第二个问题。
“完了。”
程度吐出这两个字。
他似乎觉得这么说还不够，又补充细节。
“昨晚在控制王建康的同时，税务、消防、工商、住建……十六个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直接就开进建工集团的总部大楼！那场面，跟打仗一样！”
“我听市局的兄弟说，祁厅长当时只给带队的市局领导下一道死命令：‘天亮之前，我不想再听到建工集团这四个字还能喘气儿！’，您说说，这谁顶得住？”
“公司的所有账户当场冻结，所有在建项目全部叫停，查封条贴满整栋楼！他们那个财务总监，看到账本被搬走的时候，人直接就尿裤子。股票今天一开盘就没，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程度越说，后背的冷汗冒得越多。
这就是祁厅长的手段，带着一股不讲道理的草莽霸气，就是要用最狠的方式，一棍子直接把人打死，连骨灰都给你扬了！
“用不了三天，京州就再也没有建工集团这家公司。”
说完这些，程度再次从后视镜里看向林峰，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那份平静，让他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分局局长，都感到不一般，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反而是像一个沉浸官场多年的老手。
“林先生，厅长……祁厅长他还有个意思。”
“他说，您这次受天大的委屈，身上还有伤。王家那些查封的资产，清算起来程序很麻烦，没个一年半载下不来。”
“所以，厅长特意交代，先从厅里的专项经费里，拨出一百万，直接打到您的卡上。算是……算是给您这段时间的精神损失和康复费用。”
一百万。
这个数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舌头都重几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还是从厅里的专项经费里出，他一个分局局长，光是传达这句话，都感觉压力巨大。
他紧张地盯着后视镜，准备好一肚子说辞，万一林峰推辞，他该如何劝说。
然而，林峰只是缓缓转过头，平静地看他一眼。
就在程度以为他要客气一下的时候，林峰却点点头。
“有劳程度局长了。”
就这么五个字，把程度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给堵回喉咙里。
不激动？不推辞？
不问问这合不合规矩？
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
“也替我，谢谢祁叔叔。”林峰又补充一句。
这下，程度彻底不会。
这位林先生，行事风格完全不按套路来。
他那套官场上迎来送往的客套话，在人家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
就在他发愣的片刻，林峰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声音很淡。
“祁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笔钱，我现在确实需要。”
林峰当然需要钱。
他脑子里那个刚刚激活的黑科技系统，修复这具身体、制造智能义肢和外骨骼，每一样都是吞金巨兽。
祁同伟送来的这一百万，正是他的第一桶启动资金。
他很清楚，这既是祁同伟在还爷爷的人情，也是一种投资和示好。
自己坦然收下，反而能让祁同伟更放心。
程度这才反应过来：“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刚想松一口气，感觉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却听到林峰的下一句话。
“不过，我记得程度局长您刚才在礼堂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程度心里“咯噔”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车身都极轻微地晃动一下。
他不是这么说的？他怎么说的？
他当时紧张得要死，生怕说错一个字！
“厅长说……”林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程度的耳膜。
“这只是一点利息。”
轰！
程度的大脑一片空白。
利息……
一百万，只是利息？！
那本金是什么？王家那几十亿的家产吗？！
他猛然间懂了。
祁厅长这不是在补偿，也不是在慰问。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动他祁同伟的人，要付出的代价，是会让人倾家荡产、永世不得翻身的！
而这一百万，不过是这场血腥复仇的开胃小菜！
冷汗，瞬间浸透程度后背的警用衬衫。
他这才真正明白，自己今天接送的，根本不是什么厅长的远房亲戚。
这是一尊能让祁厅长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的真神！
其实这也是祁同伟展示自己的爪牙，谁敢动我的人，那么就要付出代价，哪怕是对方是自己的远方的亲戚。
也是一种震慑手段。
奥迪车一路疾驰，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去任何酒店。
在经过数道持枪武警站岗的哨卡后，直接驶入戒备森严的省公安厅办公大楼前。
程度停好车，为林峰拉开车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林先生，我们到了。”
“厅长……就在他办公室里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