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和祁同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小了？
三十平方公里的产业园。
百亿无息贷款。
这还叫小？
李达康瞪着林峰，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反驳，想质问林峰是不是疯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干涩的吞咽。
因为他从林峰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狂妄，看不到任何年轻人得意忘形的轻浮。
只有一种平静。
一种近乎可怕的，将这百亿资金，这三十平方公里土地，都视作寻常的平静。
祁同伟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一下。
他比李达K康更早地从那种巨大的狂喜中抽离出来。
他想起林峰之前的每一次表现。
从最初的求助，到后来的直播，再到刚才面对周远山时的不卑不亢。
这个年轻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说没有分量的话。
他说小了。
那就一定是……小了。
“你的意思是……”祁同伟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国内的哪个企业，或者哪个产业园。”
林峰走到那张巨大的京州城市规划图前。
他的手指，没有停留在光明区那片被红圈标注的土地上。
而是轻轻地，划过整个龙国的版图，最终，指向浩瀚的太平洋。
“我们的对手，是全球的制造业巨头，是那些掌控着全球物流网络和供应链的跨国公司。”
“我要的，不是在京州建一个工厂。”
林峰收回手，转身，面对着会议室里所有被他这番话震住的官员。
“我要的，是在京州，打造一个属于我们龙国自己的，全球智能制造的‘心脏’。”
“这个心脏，要有最强的生产能力，它生产出的‘凤凰’，要像血液一样，通过我们自己建立的物流网络，输送到全球每一个需要的角落。”
“七十二小时，只是一个开始。”
“我的最终目标，是全球任何一个客户下单，四十八小时内，必须送达。”
“无论是纽约的摩天大楼，还是非洲的偏远村庄。”
林峰的话，不疾不徐。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响。
李达康的呼吸变得粗重。
全球……四十八小时送达？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宏伟的蓝图！
他引以为傲的那个“世界级仿生科技产业园”，在这张蓝图面前，渺小得像一个社区工厂。
“这需要……这需要多少钱？”李达康的秘书小金，结结巴巴地问一句，他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
“钱，不是问题。”
林峰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当‘凤凰’的产能足以覆盖全球市场时，它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印钞机。”
“真正的问题……”
林峰顿了顿。
“是时间。”
“是效率。”
“是我们，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张图纸，变成现实。”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该说的，他已经说完。
剩下的，就看眼前这两个汉东省的巨头，有没有魄力，跟上他的脚步。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和刚才不同。
空气中，不再是震惊和错愕。
而是一种被点燃的，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火焰。
李达康和祁同伟，再次对视。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同一种光。
那是野心被彻底点燃的光。
“我同意。”李达康先开口。
他走到电话前，直接拨通了市规划局局长的电话。
“老张！之前那个三十平方公里的方案，作废！”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愣住。
“书记……”
“别废话！”李达康的咆哮声，响彻整个会议室，“我要你，以林峰同志刚才提出的‘全球超级工厂集群’为目标，重新做规划！”
“土地不够，就给我扩！光明区不够，就把旁边的开发区也给我划进来！”
“钱不够，我去找省里要！政策不够，我连夜飞京城！”
“我只给你十二个小时！明天早上，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份全新的，能匹配上‘全球心脏’这个定位的规划方案！”
“做不到，你这个局长，就别干了！”
“啪”的一声，李达康挂断电话。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李达康的这股疯劲，吓得不敢出声。
祁同伟看着李达康，没有阻止。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同样拨出一个号码。
“是我。”
“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汉东省公安系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成立‘星宇项目’专项指挥部，我亲自担任总指挥。”
“任务只有一个，为京州正在进行的一切建设，提供最高级别的安全保障。”
“任何试图阻挠、破坏项目进程的人或事，无论涉及到谁，无论背景多深……”
祁同伟的声音，冷得像冰。
“先抓，后审。授权一线人员，在遭遇暴力抗法时，可以开枪。”
……
一场史无前例的，被后世称为“京州速度”的疯狂建设，就此拉开序幕。
京州市政府，灯火通明。
李达康真的没有回家，他直接在规划局的会议室里，搭一张行军床。
无数的图纸，文件，像雪片一样，堆满整个房间。
一个副市长，因为在拆迁动员会上，说一句“要考虑群众情绪，不能操之过急”，被李达康当场指着鼻子骂半个小时。
“群众情绪？那些躺在病床上，等着义肢救命的伤残军人，他们的情绪谁来考虑？”
“那些因为失去肢体，而失去工作，失去尊严的人，他们的情绪谁来考虑？”
“这是在打仗！是在和时间赛跑！你的每一分钟犹豫，都是在犯罪！”
那位副市长，满头大汗，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三天。
只用三天时间。
一个横跨光明区和高新开发区，总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巨大区域，被彻底清空。
没有任何的纠纷。
没有任何的阻碍。
因为在拆迁动员会之前，祁同伟的省厅工作组，已经悄无声息地进驻。
那些盘踞在当地，平日里靠煽动闹事为生的地痞流氓，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是动真格的。
与此同时。
冀州，那个破旧的机械厂宿舍。
王建国，那个失去右臂的钢铁汉子，正和妻子儿子，挤在小小的电视机前。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中央新闻。
“本台消息，为支持我国高新科技企业发展，国家多部委联合工作组已进驻京州，启动国家级智能仿生技术产业示范区建设。据悉，该项目一期规划面积达一百平方公里，将建成全球最大的仿生科技研发与生产基地……”
画面里，是成百上千台挖掘机、推土机同时作业的壮观场面。
那片广袤的土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重塑。
“爸，你看！你看！就是那个！星宇科技！”儿子指着电视，兴奋地大叫。
王建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看到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看到那一行行滚动的字幕。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
“老婆……我……”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
妻子在他身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眼圈也红起来。
“快了，建国，快了。”
“等厂子建好了，我们就能买到了。”
“你的手，能回来了。”
……
沪市，一间顶级的猎头公司办公室。
公司的王牌猎头，素有“人脉女王”之称的Linda，正对着电话，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调说话。
“您是说……让我去京州？”
“是的，Linda。”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从今天起，你和你最优秀的团队，将只为一个客户服务。”
“哪个客户？”
“星宇科技。”
“报酬方面，你们不用担心。除了正常的佣金，每为星宇科技招募到一名p8级别以上的技术专家，国家将会以你们公司的名义，向希望工程捐赠一百万。”
Linda手里的咖啡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顾不上去看。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那几个字。
国家……付佣金？
……
星宇科技，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
林峰和王德发，站在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前。
屏幕上，是整个超级工厂集群的动态模拟图。
无数的数据流，在上面飞速闪动。
供应链、物流、能源、人事……所有的一切，都被整合在这个庞大的系统里。
王德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快要飞起，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整个人却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这个曾经被社会抛弃，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天才，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燃烧一切的舞台。
“林总……全球排名前二十的建筑设计所，已经全部发来合作意向书。”
“德国的西门子，日本的发那科，瑞士的Abb，都希望成为我们自动化产线的供应商。”
“全球最大的芯片设计公司ARm，他们的cEo，想和您通电话。”
一个个好消息，不断传来。
在国家意志的推动下，星宇科技，已经成为全世界资本和技术追逐的焦点。
林峰只是平静地听着。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飞速成型的庞大帝国，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他的目光，落在代表着“人力资源”的那个模块上。
上面，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代表着巨大的缺口。
就在这时，李达康和祁同伟，一身尘土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震撼人心的模拟图，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骄傲和激动。
“林峰！第一批厂房，下周就可以封顶了！”李达康的声音，因为连日的嘶吼，已经变得嘶哑。
“安保系统已经全部到位，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祁同伟也跟着说。
他们都看着林峰，等着他的夸奖。
林峰却转过身，看着他们。
“二位领导，辛苦了。”
“但是……”
又是但是。
李达康和祁同伟的心，同时提起来。
“机器，厂房，这些都是钢铁和水泥。”
林峰指着屏幕上那片刺眼的红色区域。
“它们，没有灵魂。”
“产能，只是基础。真正的挑战，是人。”
“我们需要数以万计的，懂得操作高精度机床的熟练工人。我们需要成百上千的，能够维护和优化自动化产线的工程师。我们更需要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几十个，甚至几个，能够引领下一代技术方向的顶级科学家。”
林峰看着两人，一字一句。
“这些人，才是这个超级工厂真正的灵魂。”
“而他们，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