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
“回复都差不多。”
“优秀毕业生的去向，在毕业前一两年，就已经被各大国企、研究院和外企瓜分干净了。”
“我们下手，太晚了。”
常规的渠道，几乎都被堵死。
一个令人窒息的现实摆在面前。
他们可以靠行政力量平整土地，可以靠国家意志吸引资本，却无法凭空变出那些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培养出来的，最顶尖的大脑。
“我从一开始，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常规渠道上。”
林峰平静地开口。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他将文件递到李达康面前。
“李书记，我需要您动用您的能量，把这份名单上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调到京州来。”
“待遇，职位，都按我们之前定的最高标准。”
李达康疑惑地接过那份文件。
他的手指翻开第一页。
名单上，第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高强，原北方重工集团第七机床厂，总工程师。处理结果：因重大安全事故，违反操作流程，被开除公职，永不录用。】
李达康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林峰，以为自己拿错了文件。
林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李达康压下心头的疑虑，翻开第二页。
【陈山，中科院材料物理研究所，博士后研究员。处理结果：因窃取并泄露国家二级保密项目资料，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正在冀州监狱服刑。】
李达康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
【赵东，红芯软件公司，首席架构师。处理结果：因聚众罢工，对抗公司管理，被开除。】
【孙立，龙国船舶集团，高级焊工，特级技师。处理结果：因酗酒闹事，打伤车间主任，被强制辞退。】
……
一个又一个名字看下去。
李达康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啪！”
他猛地将文件合上，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林峰！”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变得有些尖利。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是一份什么名单？”
“这里面的人，不是被开除的刺头，就是正在服刑的犯人！”
“你要我把市委书记的脸丢到全国，去跟人家要一批……一批社会渣滓？”
李达康是真的被气到了。
他以为林峰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结果却是这样一份荒唐到极点的名单。
这已经不是敢不敢想的问题了，这是在拿京州的前途，拿他李达康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祁同伟也走了过来，他拿起那份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看。
他的脸上，没有李达康那样的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探究的平静。
“李书记。”
林峰迎上李达康几乎要喷火的视线。
“他们不是渣滓。”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可惜的一批人。”
“高强总工程师，之所以违反操作流程，是因为他想实验的新工艺，被厂里思想僵化的老领导一票否决。他不甘心，偷偷实验，结果出了事故。他一个人，背了所有的锅。”
“陈山博士，他所谓的窃取泄露，是因为他发现他的导师，窃取了他的研究成果，并准备卖给国外的一家公司。他为了阻止，拷贝了资料想去举报，结果反被导师倒打一耙，送进了监狱。”
“至于那个赵东，他所谓的聚众罢工，只是因为公司的外行领导，强行要求他们技术部门，在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时间内，交付一个漏洞百出的软件版本。他带着团队据理力争，最后就成了对抗管理。”
林峰的声音，不疾不徐。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李达康和祁同伟的心上。
“书记，厅长。”
“他们不是犯了错。”
“他们只是在跟一个僵化的，不合理的，外行指导内行的体制，进行了一场注定失败的抗争。”
“他们就像一把把最锋利的刀，却被装在一个最烂的刀鞘里。最后，不是刀废了，就是刀鞘破了。”
“他们缺的，不是能力，不是才华。”
“他们缺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们肆无忌惮施展才华的舞台，一个能真正尊重他们，保护他们的环境。”
“我要的，就是这些被所有人抛弃，被体制遗忘的‘问题人才’。”
“给我一群被磨平了棱角的绵羊，我建不成一个世界级的工厂。”
“但你给我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我能还给你一个让全世界都为之颤抖的帝国！”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李达康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从政半生，见过的报告，听过的演讲，数不胜数。
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祁同伟缓缓放下手里的名单。
他抬起头，看着林峰。
这个年轻人，看的不是人，是人性。
他要做的，不是招揽人才。
他是在收拢一群最不甘，最愤怒，最有力量的复仇者。
然后，把他们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变成推动星宇科技前进的燃料。
这份手段，这份心胸。
可怕。
“陈山的案子。”
祁同伟忽然开口。
“我会让省厅纪委，立刻成立专案组，重审。”
“如果真如你所说，三天之内，我要他清清白白地走出冀州监狱。”
这是他的回答。
也是他的承诺。
李达康看着祁同伟，又看看林峰。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两个疯子，要把天给捅破。
而他，作为京州市委书记，只能陪着他们一起疯下去。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专线电话，手还有些抖。
“喂，接中组部干部二局……”
就在这时。
林峰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来自沪市的陌生号码。
林峰按下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您好，林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而兴奋的女性声音。
“我是Linda。”
“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
“您委托我们寻找的第一批特殊人才，我们已经找到了。”
林峰也有些意外。
“这么快？”
“他们非常渴望这个机会，林总。”Linda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们说，一辈子都在等这样一个电话。”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京州火车站。”
“一共七个人。”
“不过……”
Linda顿了一下。
“我需要提前向您说明一下情况。”
“这七位，在他们各自的领域，都是绝对的顶尖专家。”
“但他们……怎么说呢……”
“他们之前的每一家雇主，对他们的评价都出奇的一致。”
“一群不可理喻，无法沟通，桀骜不驯的偏执狂。”
“甚至有人说……”
“他们就是一群拿着扳手和烙铁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