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
听筒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如同洪钟，直接在林峰耳边响起。
“小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德发眼睛一亮，激动地凑过来。
军方的电话！
林峰真把军方搬来！
林峰抬手，朝他比个安静的手势。
“陆大校。”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电话那头似乎对这种语气有些意外，顿了顿：“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您关注的‘龙脊’外骨骼系统，技术调试全部完成，生产线规划也已经落地。随时可以进入量产。”
王德发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那股子被银行拒绝的憋屈和窝火，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只要军方点头，区区五十亿算什么？
果然，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粗重几分。
“好！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行！”紧接着，陆大校的声音又沉下来，“坏消息呢？”
林峰的视线，扫过马路对面那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行大楼，语气依旧平淡。
“坏消息是，我们的生产启动资金贷款申请，刚刚被京州城市银行驳回。”
他刻意停顿一下，等对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后，才不紧不慢地抛出最后一句话。
“理由是，项目未经市场验证，风险过高。我们的脖子，被本地的金融资本，死死卡住了。”
“……”
死寂。
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王德发紧张地吞口唾沫，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电话那头，仿佛有一头被囚禁的雄狮，正在苏醒。
终于。
“他妈的！”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从听筒里爆出，震得王德发耳朵嗡嗡作响。
“老子在前线拿命给国家换技术，他们他妈的在后方给老子挖墙脚！”
陆大校的怒火，彻底喷发。
“风险过高？未经市场验证？”
“国家战略储备项目，需要他一个地方性商业银行来验证？”
“他吴春林算个什么东西！”
王德发听得瞠目结舌，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才是军人！
这他妈的才叫霸气！
林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那个递火柴的人。
“小峰！”陆大校的声音怒气冲冲，“你什么都别干，就在京州等着！”
“把银行的名字，那个行长的名字，现在、立刻、马上，发给我！”
“我他妈明天就亲自飞一趟京州！”
“我倒要看看，谁的脖子，比子弹还硬！”
。。。。。。。。。。。。。。
第二天上午，京州城市银行总行。
顶楼的行长办公室里，阳光正好，手磨蓝山咖啡的香气氤氲。
吴春林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心情格外舒畅。
昨天，他不仅回绝那个叫林峰的毛头小子，还顺手给圈子里几家兄弟银行的行长去了电话，统一了口径。
李达康书记那边，已经通过秘书隐晦地表达赞许。
他端起骨瓷咖啡杯，轻轻吹了吹。
京州这盘棋，还轮不到一个外来户指手画脚。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得又急又乱，完全没有往日的节奏。
吴春林眉头一皱：“进来。”
他的女秘书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那张总是精致得体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煞白和惊恐。
“行……行长……不……不好了……”
“慌什么？”吴春林不满地放下咖啡杯，“天塌下来了？”
“楼下……楼下……”秘书喘着粗气，手指着窗外，话都说不囫囵，
“军……军车！好多军车！把……把我们银行大门给堵了！”
吴春林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向下望去。
只见银行门口的广场上，五辆狰狞的绿色军用卡车，呈品字形，死死堵住银行的正门和两个车辆出口。
几十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的士兵，正从车上鱼贯而下，动作快得像电影里的特种部队。
他们手里，都端着黑洞洞的自动步枪，迅速在银行外围拉起一道不许任何人进出的警戒线。
为首的，是一个肩膀上扛着两杠四星大校军衔的男人，身姿笔挺如松，正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吴春林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军事管制？
反恐演习？
开什么国际玩笑！
就在这时！
“砰！”
他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两个负责他楼层安保的保安，像小鸡一样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反剪双手，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陆大校带着两名警卫员，龙行虎步地走进来。
他脚上的军靴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咯、咯”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吴春林的心脏上。
他没看吴春林，而是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扫视一眼楼下被完全控制的场面，这才缓缓转身。
那眼神，钉在吴春林身上。
“你，就是吴春林？”
吴春林强行调动脸部肌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陆……陆大校，您好，我是吴春林。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大校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没有递，而是直接甩手，砸在吴春林那张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上。
文件的一角，直接磕掉了一块漆皮。
“误会？”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吴春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拿起那份文件。
封面上，国徽的烫金印章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标题是几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大字：
《关于“龙脊”单兵外骨骼系统项目列为战区一级战略储备的决议》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技术参数。
他一眼就看到文件末尾的合作研发单位：星宇科技（京州）！
吴春林的手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要不是死死扶住桌子，他已经瘫倒在地。
完了。
这不是李达康的政绩工程。
这是军方的命根子！
“吴、行、长。”
陆大校一步步逼近，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铁血煞气，压得吴春林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我听说，你觉得我们的项目，风险很高？”
冷汗，瞬间湿透吴春林那件手工定制的白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不！不是！陆大校，您听我解释！这绝对是误会！是我们的风控流程……”
“风控？”陆大校发出一声嗤笑，直接打断他，
“我的人在前线跟敌人拼命，拿命去填，就是最大的风控！”
“他们的命，就是这个项目的市场！”
“你一个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的，现在跟我谈流程？”
陆大校伸出食指，一下，一下，用力地顶在吴春林的胸口。
那指节硬得像石头，顶得吴春林胸骨生疼。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五十亿的贷款，你，是批，还是不批？！”
批？
等于把李达康书记的脸，扔在地上狠狠踩一脚。
不批？
吴春林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会立刻扭断自己的脖子，然后从这扇落地窗扔下去，事后最多给一个“畏罪自杀”的结论。
这不是站队。
这是在选命！
“我……我批！我马上批！”
吴春林几乎是嚎叫出来的，巨大的恐惧让他涕泪横流，再没有半分金融精英的体面。
“我现在就开会！组织风控重审！特事特办！今天！今天之内一定把款放下去！”
陆大校这才缓缓收回手。
“记住。”
“以后，星宇科技的事，就是我们东部战区的事。”
“谁再敢把爪子伸过来，我就亲手剁了谁的爪子。”
说完，他不再多看吴春林一眼，转身，军靴叩地，大步离去。
门外，士兵撤离，军车的轰鸣声由近及远。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吴春林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一丝力气，颤抖着，摸索着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
“通知……所有副行长，部门总监……”他的声音虚弱，“马上……到大会议室开会！立刻！马上！”
挂断电话，他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恢复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脸上血色尽失。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吴春林，不过是这场神仙打架里，第一个被碾死的蝼蚁。
就在他准备挣扎着爬起来，去换一条干净裤子的时候。
“铃……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