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听从指令。
他被林峰从地上拽起来,身体还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追踪?怎么追踪?主控都烧了!我们连控制端口都没了!”王德发的声音发苦,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
林峰没有回头,手指在备用控制台的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滑过一串串密集的底层代码。
“我给你开一个只读的物理层端口。”
“你绕开烧毁的主控芯片,直接从能量回路上读取它的波动数据。”
“用纸笔算,用你脑子算!把它的规律给我画出来!”
王德发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
用纸笔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是人力能干的活儿?
可他看着屏幕上那段诡异、却又带着某种神圣秩序的能量曲线,再看看林峰那张没有一丝慌乱的侧脸,一股热血冲散了恐惧和理智。
他抓起桌上的白板笔,像个疯子一样冲到旁边巨大的玻璃墙前,那面墙之前被他当成草稿板。
“好!我算!”
接下来的五天,地下实验室彻底与世隔绝。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刺眼的灯光和仪器的蜂鸣。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焊锡和臭氧混合的古怪味道。
坏掉的芯片被林峰随手丢进垃圾桶,一张张新的线路图被他重新设计出来。
他放弃了原本追求极致稳定的冗余设计,反而根据那次“自我进化”的数据,采用了一种更大胆、更激进的能量回路结构。
这种结构,在王德发看来,就像是把一根高压电线直接怼在cpU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计算失误,都会引发一场灾难。
但林峰只是平静地告诉他。
“它有了自己的‘呼吸’,我们就不能再用笼子去困住它。”
“我们要做的,是给它建一条河道,让它自己去流淌。”
王德发听不懂。
但他选择相信。
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的角落,整个人缩在一张椅子里。
面前的玻璃墙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和能量波动图,红黑两色的笔迹纵横交错,像是某种原始部落的疯狂涂鸦。
他几天没合眼,眼球布满血丝,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数字,整个人像是入魔了一样。
终于,在第五天清晨。
当林峰放下焊枪,焊上最后一根超导线缆时,王德发也扔掉了手里的笔,发出一声怪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峰哥,”王德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理论上……这条河道,它……它通了。”
林峰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响。
“那就放水。”
微型量子共振物质重构打印机,实验一号机,静静地立在实验室中央。
它的外形并不起眼,像一个加了许多管线和散热片的银灰色金属箱,周身布满了飞线,显得有些潦草。
林峰没有使用任何珍贵的材料。
他走到门口,从一盆用来装饰的绿植花盆里,随手抓了一把沙土。
沙土粗糙,还混着几颗小石子和干枯的叶片。
他走回来,拉开打印机的投料仓,把这把沙土随手撒了进去。
王德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主控台的屏幕,双手紧紧抓着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发白。
“峰哥……真的……用沙子?”
“不然呢?”林峰反问。
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悬在那个代表着“启动”的虚拟按钮上。
王德发屏住了呼吸。
林峰按了下去。
没有剧烈的声响,只有一阵细微的嗡鸣,从机器内部传来。
“零号模块”被激活,幽蓝色的能量流顺着全新的“河道”瞬间贯穿整个平台。
打印仓内,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屏幕上的数据流不再是瀑布,而是一道闪电,一划而过。
【原子结构分解完成。】
【目标序列:龙国-麒麟7nm-v1.0 架构注入。】
【量子共振重构开始……】
【重构完成。】
前后不过三秒钟。
嗡鸣声消失。
蓝光消散。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机器静默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王德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结束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打印机旁,颤抖着伸手按下了打开取物仓的按钮。
“嗤——”
仓门伴随着轻微的泄压声,缓缓滑开。
在那一堆粗糙的沙土石子中间,静静地躺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片。
它躺在那里,周围的沙砾衬得它如同黑夜里的钻石,散发着一种超越物质本身的光泽。
王德发的手在抖。
他拿起旁边的镊子,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尝试了好几次,镊子头都在那堆沙土里戳出好几个小坑,才成功把那枚小小的方片夹起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高倍电子显微镜前,将芯片放在载物台上。
当他把眼睛凑到目镜前时,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那不是电路。
那是神迹。
在放大了数万倍的视野里,亿万个晶体管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精密方式,完美、整齐地排列着。
每一条线路都光滑得没有任何瑕疵,每一个节点都精准得像是宇宙常数。
整个结构,浑然天成,根本不像人造物,更像是宇宙大爆炸时,自然生成的某种规则结晶。
王德发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林峰,嘴巴张了几次,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怪声。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们……我们……”
他哽咽着,最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啕,整个人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成功了。”林峰替他说完,脸上没有多余的起伏,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在他的计算之内。
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枚芯片,是敲门砖。敲开汉东权力大门的砖,更是敲开整个龙国,乃至世界未来格局的砖。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有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东风已至。”
林峰回了两个字。
“风来。”
……
半小时后,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门打开。
祁同伟独自一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便装,但身上那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却让整个空旷的实验室都显得有些压抑。
他眉头微皱,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实验室,还有那个瘫在地上,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的王德发。
他最后才看向那个站在机器旁,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林峰。
“东西呢?”祁同伟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
他的时间很宝贵,每一分钟都可能关系到他在汉东的生死存亡。
林峰没有说话,只是朝王德发偏了一下头。
王德发如梦初醒,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擦脸上的鼻涕眼泪,颤抖着,用镊子夹着那枚芯片,一步步地,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送到祁同伟面前。
“祁……祁厅……”王德发想介绍一下这东西的伟大,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组织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
祁同伟看着那枚小小的黑色方片,又看了看林峰。
“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东西?”
他是个外行,他看不出这东西的价值。他只觉得,林峰可能在跟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一个玩笑。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枚手机或者电脑的芯片。”林峰的口吻很平淡。
祁同伟的耐心正在被消耗,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然后呢?”
“它的运算速度,大概是目前市面上最顶尖芯片的一百倍。”
“能耗,是百分之一。”
祁同伟拿着镊子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他不是科学家,但他能听懂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一百倍的速度,百分之一的能耗。
这不是技术迭代,这是神明对凡人的降维打击。
如果装在手机上,手机将比超级计算机还快。
如果装在导弹上……那导弹会变成什么?
如果全龙国的军备都换上这东西……
祁同伟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捏着镊子的手,因为用力,指节的皮肤绷得紧紧的。
他死死盯着那枚比他指甲盖还小的黑色方片,仿佛想把它看穿。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量产……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