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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之期渐近,白府内的氛围愈发微妙。

在这片喧嚣与寂静交织之中,白老太爷白仲廷带领白家众人前往白家祠堂,告慰先祖,拜别祖宗牌位。

这一日,天色微阴,秋风带着凉意。

白家祠堂,这座承载着家族百年荣光与沉重的殿宇,平日里肃穆寂静,今日却灯火通明。

沉重的楠木大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森然林立的牌位和缭绕的香烟。

白仲廷身着庄重的深色锦袍,神色肃穆,立于最前。

今日,身后靠前立着的是白家主要的男丁以及即将出嫁的白瑶光与白昭月。

白瑶光穿着一身正红色绣金百蝶穿花裙,妆容精致,神情矜持中带着掩不住的得意,仿佛今日不是来辞别,而是来向祖先展示她即将获得的无上荣光。

白昭月则是一身藕荷色净面襦裙,只在衣襟袖口处绣着细密的缠枝纹,素净得近乎寡淡,她低眉顺目,安静地站在稍后的位置,如同融入背景的一片影子。

仪式由白仲廷亲自主持。焚香,叩拜,诵读祭文……庄重而繁琐的流程一步步进行。

香烟袅袅,笼罩着那些冰冷的牌位,也模糊了生者与死者的界限。

白仲廷的声音苍老而沉稳,回荡在空旷的祠堂里,诉说着家族的过往、当下的机遇以及对未来的祈愿,

尤其强调了两位孙女即将为家族带来的“福祉”。

白瑶光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母仪天下的未来。

而白昭月,她的目光却越过了祖父,越过了那些代表家族荣耀的密密麻麻的牌位,

最终,定格在了角落处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并排摆放着两个小小的牌位。

先考白公景然府君之灵位

先妣白母叶氏夫人之灵位

她的父亲,白景然。她的母亲,叶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酸涩与疼痛瞬间弥漫开来。

记忆中关于父母的片段,唯有母亲临终前冰冷的指尖和反复的叮嘱、还有叶嬷嬷口中那些关于父母鹣鲽情深却不容于家族的往事,变得异常清晰。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焦着在那两个名字上。

父亲……当年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三爷。

母亲……来自五溪部落、美丽神秘却始终被白家排斥的异族女子。

他们在这里,只能屈居角落,如同他们生前一样,不被这个家族真正接纳。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孤寂涌上心头。

她在这个家族十五年,如履薄冰,受尽冷眼,父母之名,几乎成了禁忌。

而如今,她却要背负着家族机遇的名头,被当作一枚棋子,远嫁北靖,多么讽刺。

父母若在天有灵,是会欣慰,还是会为她担忧?

就在这时,腕间的银镯似乎感应到了她剧烈波动的情绪,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以往危机预警的温热。

那温热并不灼人,反而像是一股暖流,缓缓熨贴着她冰凉的手腕,仿佛母亲温柔的抚慰,无声地传递着跨越生死的力量与牵挂。

昭月心内一颤,下意识地用衣袖掩住手腕,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低下头去,只是那垂下的眼睫,不住地轻轻颤抖。

这份来自亡母的、冥冥之中的回应,似乎让她体会到了这份血脉相连的力量。

繁复的仪式终于结束。众人依次退出祠堂。

白仲廷单独留下了白瑶光和白昭月。

祠堂偏厅,烛火摇曳,气氛比正殿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却依旧凝重。

白仲廷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两个背负家族命运的孙女。

一个明艳张扬如牡丹,一个清冷沉静如幽兰。

他先看向白瑶光,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与期许:“瑶光,你是我白家这一代的骄傲。

嫁入北靖侯府,成为世子妃,乃至未来的侯府主母,这是你的机遇,更是你肩负的家族责任。

日后在那高门之内,需谨言慎行,端庄持重,一切以夫君和家族利益为重,光耀我白氏门楣。

祖父对你,寄予厚望。”

白瑶光闻言,脸上绽放出自信的光彩,屈膝行礼,声音清脆笃定:

“祖父教诲,瑶光铭记于心!定不负祖父与家族厚望,必让我白家之名,响彻北靖!”

白仲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白昭月。

对这个三房的孤女,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对其父早逝的一丝愧疚,有对其母出身的不喜,更有对其多年隐忍的忽视。

如今将她嫁与北靖庶子,虽有利用之嫌,却也觉得算是为她找了个归宿。

他的语气平淡了许多,却也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昭月,你也是如此。

嫁与萧家四公子,虽非世子之尊,却也是靖侯血脉。

需恪守妇道,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谨记自己的本分。

北靖环境复杂,更需谨慎行事,莫要行差踏错,损及自身,更不可带累家族与瑶光姐姐的声誉。

明白吗?”

这话语中的区别对待显而易见,几乎是将她定位为白瑶光的附庸。

白昭月缓缓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平静,并没有被这番居高临下的话压垮。

她迎向白仲廷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沉稳有力:

“祖父的叮嘱,昭月谨记。北靖之复杂,孙女儿有所耳闻。

定当谨守本分,安守庭院,凡事以夫君和家族为重,绝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请祖父放心。”

她顿了顿,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恭顺,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清醒与冷静:

“至于瑶光姐姐的声誉,昭月人微言轻,自不敢与姐姐相比,更无资格带累。

唯有竭尽所能,管好自身一隅之地,不惹是非,不添麻烦,方能不负祖父今日教诲,亦不负……父母生养之恩。”

她没有激烈反驳,也没有委屈抱怨,而是用一种极其冷静甚至近乎剖析的态度,表明了自己清晰的位置和行事准则:

她会安分,但她的安分是为了自保和不惹麻烦,而非为了衬托谁;她承认差距,但也划清了责任界限——她不求沾光,也请别让她背锅。

最后那句“父母生养之恩”,更是轻轻刺了一下白仲廷可能存在的愧疚。

白仲廷闻言,花白的眉毛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一向被忽视的孙女。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既全了礼数,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这绝非一个只会瑟瑟发抖、任人拿捏的孤女能说出的话。

再联想到她之前面对嫁妆风波时的冷静,以及此刻在祠堂中凝视父母牌位时那瞬间流露的深沉哀恸……

白仲廷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孙女。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你能如此想,甚好。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去吧,回去好生准备。”

“是,孙女儿告退。”白昭月再次行礼,姿态完美无缺,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背影单薄却挺直。

白瑶光在一旁听着,觉得白昭月的话有些别扭,却又挑不出错处,只撇撇嘴,觉得她惯会装模作样。

白仲廷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深沉。

这个昭月……看似温顺,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同的沉静与韧劲。

内秀藏拙,心思清明。

风,起于青萍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