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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的春日,烟雨迷蒙,秦淮河上画舫如织,丝竹管弦之声隔着水汽袅袅传来,勾勒出一派江南软红香土的繁华景象。

然而,在这片繁华深处,吴侯府邸的书房内,气氛却凝重得与窗外的旖旎格格不入。

北靖使团一行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了这座江东心脏。

正使是萧宏颇为倚重的一位能吏,姓韩,此刻他正襟危坐,言辞恳切地向端坐主位的吴侯顾逊陈述着联吴制蜀的利害。

顾逊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一股深藏的锐利与多疑。他耐心听着,指尖偶尔轻叩紫檀木的扶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韩使者所言,确有道理。”待韩使者告一段落,顾逊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蜀汉刘琟,狼子野心,其势若成,确是我江东与贵邦共患。携手遏制,合乎情理。”

韩使者心中一喜,正要接话,却听顾逊话锋一转:“然,联盟之事,非同儿戏。我东吴水师雄踞长江,兵精粮足,若与贵邦联手,必能予刘琟重创。只是……”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北靖使团众人,“我江东儿郎的性命,亦是性命。若无十足把握与诚意,贸然兴兵,恐非良策。”

韩使者心道“来了”,面上不动声色:“不知吴侯所言‘诚意’是……?”

顾逊微微一笑,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条件:“联盟可议。然,为表诚意,也为我东吴将士增添胜算,贵邦需先行提供上等战马三千匹,精铁五万斤。

此外,沅水商路,关乎三国商贸,为保障联盟期间物资畅通,贵邦需让出三成利权,由我东吴代为管辖。”

这条件堪称苛刻!战马、铁器皆是战略物资,大量输出无异于资敌;沅水商路更是白家命脉所系,也是北靖沟通南方的重要通道,让出三成,损失巨大。

韩使者脸色微变,强压怒气:“吴侯,此等条件,是否……”

“诶,”顾逊抬手打断,笑容依旧,“韩使者,此乃联盟基石。若连此等‘诚意’都无,我如何说服江东文武,与虎……哦不,与强大的北靖并肩作战呢?”他话语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谈判一时陷入僵局。顾逊显然意在拖延,既要利用北靖,又怕北靖坐大反噬,更想借此机会狠狠榨取一笔实质利益。

书房偏殿,一道清隽的身影立于窗边,静静望着窗外迷蒙的雨丝。正是人称“玉衡公子”的顾凛州。他面容俊雅,气质温润,如同上好的江南烟雨,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洞察。

“二叔此举,无非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顾凛州心中冷笑。他看得分明,顾逊既想借北靖之力打压威胁荆州的刘琟,又担心北靖借此机会渗透江东,甚至在与蜀汉两败俱伤后反咬东吴一口。这番漫天要价,既是试探北靖底线,也是拖延时间,以便东吴自身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他悄然离开偏殿,来到一处隐秘的水阁。几名身着便服、却难掩行伍之气的中年男子已在此等候。他们是忠于他已故父亲顾昀的旧部水师将领。

“公子,吴侯如此态度,联盟之事恐怕……”一名将领忧心道。

顾凛州摆手,语气沉稳:“联盟未必是坏事,但主动权,需掌握在我们手中。”他目光扫过众人,“二叔贪利又多疑,我们便投其所好。”

片刻后,顾凛州回到正殿书房。谈判仍在胶着,韩使者据理力争,顾逊则老神在在,寸步不让。

“二叔。”顾凛州上前,恭敬行礼。

顾逊看到他,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凛州来了,正好,你也听听。北靖欲与我东吴联盟,共抗蜀汉,你素有才智,以为如何?”

顾凛州目光扫过面露焦灼的韩使者,转向顾逊,从容道:“二叔,韩使者,晚辈以为,联盟之事,利大于弊。”

韩使者精神一振,看向这位名声在外的“玉衡公子”。

顾凛州继续道:“然,正如二叔所虑,联盟需建立在互信与实力之上。北靖若真心联盟,展现诚意是必然。二叔所提战马、铁器,确是增强我东吴陆战实力,应对蜀汉的关键。

而沅水商路,若能部分交由我东吴管辖,不仅利于联盟期间物资调配,更能借此加深对蜀地情报的掌握,知己知彼。”

他这番话,看似完全站在顾逊的立场,将顾逊的苛刻要求合理化、战略化了。

顾逊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露出赞赏:“凛州深知我心。那你以为,具体当如何?”

顾凛州微微躬身,道:“侄儿建议,可表面同意联盟框架,但将二叔所提条件作为第一阶段‘诚意’验证。要求北靖在一个月内,先行交付半数战马、铁器,并签署沅水商路部分管理权的过渡文书。

待我东吴确认收到物资,感受到北靖诚意后,再具体商议联军部署、进攻方向等细节。如此,既彰显我东吴结盟之意,又能确保我江东利益不受损,更能借此观察北靖履约能力与真实意图。”

此计可谓老辣!表面上是同意了联盟,实则将联盟进程切割,用难以短时间内凑齐的物资和敏感的商业利益作为门槛,既能实实在在捞到好处,又能无限期拖延实质性的军事合作,为东吴整军备战争取宝贵时间,同时将压力完全抛给了北靖。

顾逊闻言,抚掌大笑:“妙!甚妙!凛州此策,深合我意!便依此而行!”他当即对韩使者道:“韩使者,我侄儿凛州之策,你可听清了?此乃我东吴最终条件。若贵邦同意,联盟可期;若否……呵呵,那便只能怪我东吴福薄,无法与北靖共图大业了。”

韩使者脸色难看至极,他深知这条件北靖几乎不可能全盘接受,即便接受也会大伤元气,且联盟依旧遥遥无期。他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旁边垂首侍立、神色平静的顾凛州。

这位年轻的公子,三言两语便将谈判引入了对东吴更有利,也更复杂的局面,其心思之缜密,对大局把握之精准,令人心惊。

“此事关系重大,在下需即刻修书,禀明我主。”韩使者强压怒火,沉声道。

“自然,韩使者请便。”顾逊志得意满。

谈判就此陷入僵持与拉锯。而顾凛州,则被顾逊正式指派参与后续谈判细节。在接下来的交锋中,顾凛州言辞精准,逻辑严密,时而展现出对北靖内部派系的了解,时而抛出对蜀汉军政的独到分析,每每都能抓住北靖使团的软肋,却又在关键时刻留有余地,让韩使者既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佩服其才智。

消息通过加密渠道传回北靖蓟城,呈至萧宏案头。

萧宏仔细阅毕,目光在“顾凛州”三字上停留许久。他放下密报,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略显萧瑟的庭院。

“顾凛州……‘玉衡公子’……”他低声自语,“顾逊有侄如此,不知是福是祸。”此子不仅能洞察顾逊心思,献上如此刁钻却有效的策略,更能在谈判中挥洒自如,其才具绝非池中之物。

萧宏心中,对这个远在江东的年轻对手,悄然生出了几分忌惮与留意。

江东的棋局,因顾凛州这一子落下,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而北靖的应对,将直接影响未来三国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