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武都郡的春日暖阳,似乎并未完全驱散所有人心头的寒意。刘琟在自己暂居的小院内,收到了一封以特殊火漆封缄的密信。信使是江澈引荐的一位行踪诡秘的蜀地游商,交割信件后便如露水般消失在人群中。

展开信笺,是蜀汉光禄大夫、益州本土派系领袖谯周亲笔。字迹工整,措辞文雅,却字字句句透着精明的算计与不容拒绝的强势。

信中,谯周先是追忆了刘氏先祖荣光,痛心于如今蜀汉“主少国疑,权臣当道,百姓困苦”的现状,言语间对把持朝政的诸葛瞻和拥兵自重的马邈多有指责。随后,笔锋一转,盛赞刘琟乃“高祖苗裔,英睿早着,心怀黎庶”,是重振汉室的不二人选。

“……若殿下有意廓清寰宇,重正社稷,我谯氏虽力薄,然于益州之地,尚有些许人望资财,可供殿下驱策。钱粮甲仗,地方郡兵,皆可徐徐图之……” 条件也写得明白:“……唯愿殿下他日君临成都,莫忘今日鼎力相助之谊,使我谯氏子弟,能继续为蜀汉尽忠,保一方安宁……” 最后,仿佛不经意地提及,“小侄女谯玉,年方及笄,素来仰慕殿下风骨,若蒙不弃,愿侍奉左右,结秦晋之好,则我谯氏与殿下,更为一体,同进同退……”

信纸在刘琟手中微微颤抖。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谯周的橄榄枝,既是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也是一杯裹着蜜糖的美酒。谯氏盘踞益州多年,树大根深,其财力、人脉和地方影响力,确实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获得与诸葛氏、马氏抗衡的资本,大大缩短他颠沛流离、艰难积累的过程。然而,代价呢?彻底绑上谯氏的战车,未来必将受其掣肘,甚至可能沦为士族利益的代言人,与他“护民安境”的初心背道而驰。

“江澈!”他声音有些沙哑。

一直静候在旁的江澈立刻上前:“殿下。”

“你怎么看?”刘琟将信递给他。

江澈快速浏览一遍,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沉吟片刻,冷静分析道:“殿下,谯周此信,是机会,亦是陷阱。”

“利:可得谯氏全力支持,快速获得立足之地,整合益州资源,与诸葛、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甚至可能后来居上。”

“弊:谯周老谋深算,其支持必索要巨额回报,未来朝政恐受其左右。且联姻之事,更是将殿下与谯氏利益深度捆绑,难以分割。若处理不当,恐成也谯氏,败也谯氏。”

他看向刘琟,目光清澈而理智:“然而,纵观眼下局势,若无强力外援,殿下欲凭自身力量在诸葛、马两派夹缝中崛起,难如登天。时间不等人,蜀地百姓亦等不起。澈以为,此力可借,但需如履薄冰。殿下需保持清醒,握紧手中真正的力量——人心与军权,万不可完全依赖谯氏。联姻……虽是捷径,但关乎殿下终身,需慎重。”

正说着,院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江淼淼提着一只刚打来的野兔,兴冲冲地跑进来:“哥!刘文哥哥!看我打了什么!晚上让昭月姐帮我们炖……”

她话没说完,就察觉到院内凝重的气氛,以及刘琟手中那封显眼的信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放下野兔,走到近前,目光在刘琟和江澈脸上扫过:“出什么事了?”

刘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递给了她。江淼淼识字不多,但连猜带蒙,也看懂了大概意思,尤其是最后那关于“谯玉”、“秦晋之好”的字眼,像根针一样刺了她的心。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刘琟,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急切:“刘文哥哥!你不能答应他们!那个谯周,我虽然没见过,但听你们说过,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的人,眼神肯定都是歪的!只想着自己家的那点权势!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以后肯定会被他们拖累的!我们一步一步来不好吗?就像在西北帮萧大哥这样,慢慢积累力量,虽然慢点,但心里踏实!”

她的直觉简单而直接,带着江湖儿女特有的爱憎分明。

刘琟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见底、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他何尝不知道淼淼的心意,何尝不想与她并肩,按照自己理想的方式走下去?可是,乱世之中,理想往往需要向现实妥协。诸葛瞻不会等他慢慢成长,马邈的刀锋也不会因为他心怀仁念而迟缓。他脑海中浮现出流离失所的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淼淼……”他声音干涩,“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蜀地的百姓等不了那么久。每拖延一日,就可能多死成百上千的无辜之人。谯氏的力量,能让我更快地结束这种混乱。”

江淼淼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可是……那样得来的权力,还是你想要的吗?你会开心吗?”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她只知道,她的刘文哥哥不应该变成需要依靠那种家族、甚至牺牲自己婚姻才能成就事业的人。

刘琟避开她灼人的目光,转向江澈:“备马,我去见萧兄。”

萧昱的书房内,炭火微暖。刘琟将谯周的来信和自己的顾虑全盘托出。

萧昱仔细听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思良久,方才开口:“刘兄,此事关乎你未来道路,利弊得失,江先生与淼淼姑娘所言,皆在情理之中。”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向蜀汉与西北接壤的广袤区域。

“于我而言,一个统一、稳定,或者说,至少是与西北保持友好、边境安宁的蜀汉,远胜于一个内斗不休、边境动荡的蜀汉。若刘兄能借谯氏之力,快速整合蜀地,届时,我西北与你蜀中,便可连成一片,互为犄角,共抗来自蓟城(北靖)乃至东吴的压力。此乃大局之利。”

他回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刘琟:“然而,合作的前提,是刘兄你必须保持独立与主导。谯氏可用,但绝不可纵,更不能被其架空。联姻之事,虽能快速稳固联盟,但亦是将双刃剑。如何平衡谯氏与其他派系:如可能争取的诸葛旧部、军中势力,如何在借助其力的同时,培植完全忠于你自己的核心力量,将是刘兄未来面临的最大考验。”

他的建议明确而务实:支持刘琟抓住这个机会,但提醒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自主性,切勿在权力的诱惑下,迷失本心,彻底沦为士族傀儡。

刘琟默默听着,心中天人交战。萧昱从地缘政治和战略利益角度的分析,与江澈的理性判断、江淼淼的情感直觉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前路的机遇与陷阱。

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挣扎的神色渐渐被一种决然取代。他对着萧昱深深一揖:“多谢萧兄指点,琟……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离开萧昱书房时,夜色已深。刘琟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独自一人登上武都低矮的城楼,望着南方蜀地的方向,久久伫立。那里有他的责任,他的抱负,也有他必须做出的牺牲。权力的道路,从来都铺满了荆棘与不得已。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一夜,武都郡的春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沉重与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