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王大壮那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中,被猛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半块断砖带着林秋积攒了六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的全部恨意,精准而狠厉地砸在了王大壮的额角上方,避开了最坚硬的前额骨,却击中了更为脆弱的颞骨区域。
先是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硬物敲碎蛋壳的细微“咔嚓”声。这声音很轻,却被无限放大在林秋极度敏感的听觉里。
王大壮格挡的手臂软软垂下的瞬间,他那双因为剧痛和惊骇而瞪得滚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秋,瞳孔里倒映着林秋那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随即,在王大壮倒地之后,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他额角被砸中的地方汹涌而出。
不是缓慢渗出,而是喷涌!
鲜红的血液,像一条突然获得生命的小蛇,瞬间爬满了他额角的皮肤,流过他因恐惧而僵住的眉毛,浸入他圆睁的眼角,让他的一只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模糊。更多的血液顺着他的太阳穴、脸颊,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他浅色的校服领口和胸前,迅速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血……血!我的头!”王大壮的惨叫终于冲破了窒息的阻碍,变成了杀猪般的嚎叫。他下意识地松开捂着额头的手,看到满手刺目的鲜红,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包括疼痛。他像个被踩了尾巴的肥猪,发出更加尖利刺耳的叫声,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倒退,肥胖的身躯重重地撞在了一辆废弃生锈的自行车架上。
“哐当!”一声巨响,自行车架被他撞得歪倒在地。
王大壮也顺着惯性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尘土飞扬。他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试图擦掉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结果却弄得满脸满手都是血污,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他疼得浑身哆嗦,鼻涕眼泪混着鲜血糊了一脸,刚才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疼痛和死亡的恐惧,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啊!疼死我了!救命!妈——!”
李亮和孙亮彻底吓傻了。
他们像两根木桩一样钉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们眼睁睁看着平时作威作福的“壮哥”被一砖头开了瓢,鲜血淋漓地瘫在地上哀嚎,而动手的,竟然是那个他们一直随意欺凌、视为无物的“林妹妹”!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血腥的场面,冲击着他们尚未成熟的心智,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他们看着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神血红,手里虽然空了但仿佛还萦绕着杀气的林秋,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这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受气包,这是一头被彻底激怒、会要人命的疯狗!
林秋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息着。他看着王大壮额头上那个皮开肉绽、汩汩冒血的伤口,看着鲜血如何迅速染红他的脸和衣服,看着他那副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彻底崩溃的狼狈模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复仇快感、释放后的虚脱以及一丝本能恐惧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手掌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砖头粗糙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甜腥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这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也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忍耐的时代,结束了。从这一刻起,他手上沾了血,也意味着他踏过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界线。
王大壮的哀嚎还在继续,在空旷的车棚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林秋缓缓抬起眼,那双依旧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冷的刀锋,扫过瘫倒在地的王大壮,然后,移向了旁边那两个已经吓破胆的李亮和孙亮。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两人如同被毒蛇盯上,齐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车棚角落,光影晦暗。一方头破血流,哀嚎不止;两方呆若木鸡,魂飞魄散;而站在中心的少年,虽喘息未定,却仿佛一尊刚刚苏醒的、浴血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