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的人个个平安无事。
太傅莫不是弄错了?他们搞的《大秦令》分明触犯父皇逆鳞。
三大工程是父皇心头肉,怎会允许停工?胡亥猛地攥紧酒樽,再说扶苏那窝囊性子,父皇能听他的?多好的机会竟搞成这样!
早朝的结果让胡亥如鲠在喉。
那张涨红的脸活像吞了只活苍蝇,连带着赵高也阴沉着脸——他们原计划借《大秦令》的漏洞发难,先杀柴髙再除蒙冯两家,谁知刚出手就被陛下掐断了。
此子棘手得很。
赵高指甲抠进掌心,示好不理,拉拢无用。
今日陛下还让扶苏拜他为师。
胡亥突然揪住赵高衣袖:若让他坐稳相位......
公子该收心了。
赵高甩开他的手,眼下绝不能输给扶苏。
至于柴髙,既已成扶苏之师,便绝无可能站到我们这边。
胡亥盯着案上晃动的烛火。
扶苏归来已令他如芒在背,如今父皇竟也倾向变法。
若再不当心......
(夺嫡的残酷胡亥心知肚明。
当年扶苏被贬时他暗中窃喜,未再落井下石非因仁慈,而是边关乃蒙家地盘——若哪天失势的是他,蒙恬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让他暴毙荒野。
此刻他已然陷入绝境。
当赵高将消息告知他时,他的思绪便飞速运转,不断权衡双方势力。
这一番比较后,他心如死灰。
柴髙因变法有功,官居中丞,力主革新,如今风头无两,无人能及。
更关键的是,他手握大秦立法与刑法编纂之权。
蒙家掌控军队,冯家执掌监察。
按如今局势,公检法皆成扶苏羽翼,加之嬴政明显偏袒长子,胡亥几乎毫无胜算。
“太傅,我们败了。
”胡亥眼中一片灰暗,如同被抽去脊骨的鱼,瘫软在地。
他的精气神仿佛被彻底抽空,眼底只剩深深的绝望。
赵高沉默良久,亦无计可施。
他早已料到胡亥会如此——这个学生向来容易放弃。
然而,赵高心中并未认输。
即便败局已定,他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他手中还藏着几张底牌,未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殿下,我们尚未输尽。
”赵高沉声道,“只要陛下未立太子,我们便有机会。
陛下对您并非无情,您必须设法随陛下临朝听政,否则若让扶苏独占先机,我们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日。
”
胡亥苦笑:“老师,即便我随父王上朝,又能如何?那些人必定会想方设法羞辱我,反倒给了他们打压我的机会。
”
赵高目光阴沉:“眼下别无选择。
但殿下放心,我会再寻助力。
既然已知败因,便还有转圜之机。
”
赵高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他盯着柴髙的目光。
事已至此,他绝不会再有半分心软。
太子殿下可明白,这盘棋局为何会突然逆转?我们究竟输在何处?
胡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即便知晓缘由又能如何?他猛然抬头望向赵高。
原本胜券在握的棋局,竟因一人献药功亏一篑。
此人必须除掉。
太傅所言极是,此人确实留不得。
是否立即动手?
赵高微微颔首。
他苦心经营太子继位大计,布下天罗地网,却毁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之手。
若非柴髙横插一脚,此刻大计已成。
他早已为胡亥铺就 ** 之路,甚至不惜加速嬴政的死亡。
第一步,他趁始皇头风顽疾难愈之际,命心腹在东郡埋下刻有始皇死而地分的陨石。
第二步计划,是在始皇巡游时,派人将传国玉玺送回,并让使者传达祖龙将死的预言。
第三步则是令太史令观测天象,得出荧惑守心的凶兆。
始皇必定惶恐,届时太史令自会顺水推舟,建议东巡避祸。
后续便水到渠成。
以始皇的体质,东巡途中必然病重。
胡亥只需在汤药中稍动手脚,嬴政便会暴毙。
届时他再伪造诏书赐死扶苏与蒙恬,胡亥便能顺利登基。
这环环相扣的谋划堪称天衣无缝。
可惜这完美布局,竟被一个意外出现的人彻底打乱。
柴髙的突然出现,竟让始皇帝的顽疾痊愈,东巡之事就此搁置。
以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即便能够出行,也绝不会再提此事。
若贸然行动,意图太过明显。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个个精于算计,稍有异常便会追查到底。
原本周密的谋划全成了泡影,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扶苏竟因献药之功被召回咸阳。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献药的柴髙,转眼成了扶苏的太傅。
眼前这个搅局者毁了大好形势,既然祸端因他而起,便该由他而终。
胡亥动杀心倒也合乎常理——既然你敢挡路,取你性命天经地义。
此刻正春风得意的柴髙绝不会想到,自己的生死已攥在这二人手中。
但赵高心里明镜似的:柴府外围着禁军,陛下甚至专为他修筑烽火台。
强攻?绝无可能。
得摸清他日常行踪,务求一击必杀。
赵高狞笑着抹了抹脖子。
当那对师徒密谋时,柴髙的马车正驶向扶苏的宫殿。
散朝后匆匆啃了几口干粮,这位新晋中丞仍在盘算:陛下交代的差事千头万绪,纵是竭尽全力也难觅捷径。
既已接下重任,今日非得面见扶苏不可。
车轮碾过青石板,柴髙嘴角含笑——比起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倒霉蛋,自己混成太傅兼中丞,也算给穿越者长脸了。
他全然不知,暗处已有毒蛇亮出獠牙。
咸阳宫里,太子的宫殿早已建成,太子之位却悬而未决。
这般怪事,柴髙翻遍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例。
作为穿越者,他清楚这与嬴政的犹豫有关。
但无论如何,最终这位 ** 还是选择了扶苏作为继承人。
只要扶苏不犯错,太子的位置便稳如泰山。
因此,他只需确保嬴政的安全,其余事情见机行事即可。
咸阳城并不大,柴髙很快抵达太子府邸。
令他意外的是,扶苏的宫殿竟不如自己的宅邸奢华,看来嬴政待他确实不薄。
身为太子太傅,消息传得极快。
他的马车刚停稳,扶苏便亲自出迎。
当着众人的面,扶苏郑重行礼——这位年轻的太傅确实当得起如此礼遇。
不过,扶苏的随从们却面露异色。
柴髙坦然受礼后回敬一揖。
毕竟对方是储君,未来的国君,他自然不能失了分寸。
殿下日后唤我柴髙即可,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不可!太傅乃仙门高徒,能拜您为师已是扶苏之幸,若再废礼数,岂非辜负太傅教诲?
柴髙无奈耸肩。
扶苏受儒家影响太深,连这等小事都如此固执。
不过既然太子坚持,他也不再推辞——这一拜既给自己长脸,又透着几分滑稽。
当然,这般恭敬必有所求。
但收个太子当学生,实在不值得沾沾自喜。
老师,这是管事周恒。
其父曾在我府上效力,近年因病归乡,便由他接任。
柴髙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虽不知其底细,但对这个精壮的汉子颇有好感。
皇家选人自有章法,此人看起来文武双全,他便随口问道:
在下周恒,久闻太傅学贯古今,今日一见更觉倾心。
柴髙闻言失笑。
这话在后世多是男女表白之词,不知此人取向如何。
初见太子麾下英才,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阁下祖籍何处?
他对古人游历经历充满好奇,问得饶有兴致。
我祖籍沛县,家族在那里定居已有三代,不过我很小就随父亲离开了故乡,多年未曾回去。
周恒拱手答道。
柴髙露出赞许的笑容。
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个不错的苗子,性格豪爽,身手看来也不差。
他正要随太子入内,突然如遭雷击般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太子伴读——此人应该还有个弟弟才对。
你家中可有兄弟?既是沛县人,可曾听说过周勃此人?
沛县这个地方让柴髙格外在意。
西汉时期许多豪杰都出自此地,想必与那位汉高祖颇有渊源。
周勃正是舍弟,不知太傅从何得知?周恒惊讶不已。
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整日游手好闲,若非父亲和自己多方周旋,早就被抓去服徭役了。
说起来全家能得这般优待,还多亏了太子的照拂。
妙极!柴髙抚掌而笑,太子殿下,臣想向您讨个伴读人选,就选这周家的小公子如何?
这些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周勃的后人里还出了个名将周亚夫,这样的将门之后岂能错过?他这番话顿时让扶苏想起今日大殿上,柴髙昏迷时确实念叨过这个名字。
太子眼前顿时一亮。
能让太傅如此挂念的人物竟近在咫尺,看太傅的神情,这周勃必非等闲之辈。
既然太傅开口,自然不能放过。
周恒,记得你提过令弟正在家乡游学?太傅既有此意,速速将令弟接来。
跟着太傅求学,总比在家乡闲逛强得多。
周恒喜出望外。
弟弟虽然勇武过人,却始终未遇明师。
若能得柴太傅指点,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即便弟弟不爱文墨,只要太傅一句话,至少能为他谋个好前程。
其实他最大的心愿,是让弟弟能投入蒙恬将军麾下。
多谢太傅垂青!只是不知舍弟有何能耐竟入得太傅法眼。
家父刚启程返乡,待我修书一封,定让舍弟尽快赶来。
不必麻烦。
柴髙摆手道,我这就派六百里加急追令尊。
只是不知令弟可愿屈就?
周恒正要答话,却见太子殿下已急不可待地命人备下文房四宝。
他不敢怠慢,当即挥毫写就家书,将这天大的喜讯告知父亲与幼弟。
这边扶苏也毫不耽搁,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寻周恒的父亲。
殿下,稍后我再为您举荐几位人才。
周勃算一个,韩信算一个,曹参算一个。
另外两位我已派人去寻,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多谢太傅指点。
有太傅相助,扶苏定能振兴大秦。
扶苏喜出望外。
太傅刚到就为他物色了一员大将,听太傅言下之意,这三人都是难得的将才,看来太傅是要为他组建征战天下的武将班底。
殿下请看这些百姓都在注视着我们。
您可曾想过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扶苏一怔。
这位太傅似乎不拘泥于书本知识,竟在太子府门前就开始授课。
但既然师傅发问,他自然要如实作答。
学生常想,若有能力定要让大秦子民安居乐业,人人温饱,不再受冻馁之苦。
柴髙这个问题问得巧妙。
他不是问扶苏能为百姓做什么,而是问扶苏愿意为百姓做什么。
这样直白地问一个初出茅庐的储君,确实有些为难。
但扶苏的回答脱口而出,显然发自内心。
不过在柴髙看来,扶苏的动机有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