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情况属实,大秦的土地兼并已到危急关头。
若不向外扩张,恐怕迟早会民变四起。
柴髙,此言当真?诋毁开国功臣可是死罪!你要知道大秦能有今日......
陛下,大秦的今日是他们的祖辈打下的江山。
但臣斗胆问一句:大秦的明天在哪里?
嘶——连赢磊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
嬴政陷入沉思。
照此趋势,即便自己长生不死,不出百年,大秦疆土也会被这些蛀虫蚕食殆尽。
孟明杰人呢?怎么还没到?火速传召,命他即刻带着记录进宫!
始皇帝真急了。
他决心趁自己在位时解决这个危机,绝不能把烂摊子留给子孙。
后世若遇平庸之君,哪有魄力对付这些权贵?
臣孟明杰奉诏觐见!
孟明杰一路小跑进宫。
他对此次召见心知肚明,幸好近日将所有数据都誊抄在纸上。
若非如此,怕是要用几十头牛才能拉来那些竹简——这事还得感谢中丞大人。
孟明杰,老秦人土地兼并如此严重,为何无人禀报?你们难道不知其中危害?
“陛下明鉴,此事微臣实在冤枉。
五年前起,臣每年都向陛下禀报各州郡耕地缩减之事,当时便已提及上党地区的状况,只是陛下……”
孟明杰欲言又止,始皇帝心下了然。
作为老秦人,孟明杰不便直言其中隐情。
“朕明白了。
若放任不管,无地流民必生祸乱,大秦江山岂能毁于此?来人,请穆公剑!”
孟明杰闻言浑身一颤。
穆公剑虽世代相传,却从未真正动用过。
“穆公剑?臣倒是头回听闻。
”柴髙面露疑惑。
他虽知秦穆公乃春秋明君,但相较始皇帝,终究稍逊一筹。
“昔年穆公恐后世臣子居功自傲,特留此剑。
凡危及大秦社稷者,持剑者可先斩后奏。
若需调兵,两万以内无须请旨!”
“如此利器,堪比天子剑!”柴髙不禁感叹秦穆公的深谋远虑,亦对大秦律法之严密有了新认知。
在这封建时代,自无巡回法庭之说,至于是否会设八府巡按之职,柴髙并不乐见——权力细分虽好,却需提防冗官之弊。
“陛下,那些人又在宫外喧哗,求见圣驾!”赢磊匆匆闯入,恰似火上浇油。
嬴政再不迟疑,将穆公剑赐予柴髙。
“朕不多言。
若此次土地清丈再有差池,你便以此剑自决!”始皇帝面沉如水。
这些老秦人肆意妄为,实乃自取 ** 。
“臣领旨。
然臣有一请,望陛下恩准。
”
见始皇帝颔首,柴髙续道:“陛下可知‘三人成虎’?臣行事期间恐遭非议,恳请陛下待清丈完毕再作定夺。
另,各项工程已近尾声,臣建议即刻启动运河招标。
”
始皇帝微微点头。
运河工程关乎国运,幸而寻访的官吏已觅得李冰之子,此人亦愿为秦效力。
更妙的是此番并非父子二人,而是五名冯家男丁齐出,胜算大增。
看来史册对柴髙的记载未必全然可信。
朕倒要抢先做完后世之君该做的事。
不过爱卿所言那终极运输器物,朕可有缘得见?
陛下可记得人心自有公论这句老话?
柴髙暗自莞尔。
始皇此举确与后世隋炀所为无异,却不知史家何以对杨广口诛笔伐。
莫非大唐之前的浩大工程当真不易施行?
且退下吧。
自今日起,弹劾你的奏本朕都会留着。
放心去做,记牢穆公剑的用法,莫再来寻。
这段时日,朕怕是要被那些聒噪之辈烦扰不休。
始皇虽预见到 ** ,却仍低估了柴髙手段。
待双方较量落幕,他才出面收拾残局。
禀陛下!那群老秦人又在宫门詈骂中丞!若此刻中丞出宫...
无妨,臣这就潜行归府。
时辰尚早,正好安枕。
想起虞姬含嗔的眉眼,柴髙心头微动。
但夜已深,还是去赢英处妥当,终究是自家夫人,诸事便宜。
可恨!昔年其祖为秦室效死,如今这群人却只谋私利!
始皇怒拍案几。
孟明杰呈上的数据令他洞若观火。
朕不吝赐予功臣后裔殊荣,但若任其猖獗,大秦基业岂不...
陛下息怒。
中丞自有对策。
待清丈完毕,国库充盈,治水大业便指日可待。
臣请先查上党与老秦故地。
啃下这两块硬骨头,余者不足为虑。
孟明杰闻言暗凛,决意警告族人:若敢阻挠清查,休怪他大义灭亲,将其逐出宗谱。
立国之初必有阵痛。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本是天道,然这荫庇——终须有个限度。
柴髙已记不清这是后世哪个年代的人说过的话,但眼下正是他偿还这些老秦人功绩的时候,其余账目也会逐一清算。
孟明杰告辞离去,本想与这位中丞大人深谈一番,奈何对方急于回府,他便顺路相送。
马车内沉寂许久,孟明杰忽然开口提醒道:大人可曾想过,为何这些老秦人如此迅速便能参透国策?
柴髙心头一震,听出孟明杰话中有话。
只见他指向车窗外掠过的宅邸,便再未言语。
冯去疾冯去疾,连这事你也要插手?当心玩火 ** ,惹来杀身之祸。
柴髙默然颔首,凝望窗外陷入沉思。
冯府静谧如常,它的主人此刻同样在沉思。
作为大秦右丞相,在柴髙未至时,他深得嬴政倚重,堪称左膀右臂。
可惜因错判与赵高的关系,在太子之事上铸成大错。
所幸柴髙出现扭转了局面,但冯去疾也清醒意识到——冯家再非始皇眼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冯相,咸阳城已乱作一团!您这步棋当真高明。
那柴髙未免欺人太甚,是要将老秦人逼上绝路吗?
沉思中的冯去疾被家仆请至前厅,意外看见以大夫王城为首的一众朝臣聚集相府。
望着前任丞相王龁之子,冯去疾眼底掠过轻蔑。
当年始皇一统天下,王龁曾建议分封诸皇子镇守四方,却遭李斯驳斥——分封制早已弊端丛生,军政皆存致命缺陷。
崇尚 ** 集权的始皇最终采纳郡县制,彻底扫清奴隶制残余。
王龁自此失势,黯然归乡。
其子更是庸碌无能,仅得大夫虚职。
此番急不可耐,皆因王龁还乡后大肆兼并土地。
本已获封大量田产,仍贪得无厌强取豪夺,惹得当地郡守愤懑不已。
嬴政当时并未追究这些老臣,冷处理之后便搁置了。
如今若要重新丈量土地,恐怕这些家族难免受到波及。
冯去疾并不担心自家封地,自从见识柴髙的举措后,他便效仿其法。
效果显着,封地百姓对他颇为拥戴。
对那些贪得无厌之人,他更是不屑为伍。
乱什么?不过是老秦人在闹罢了!你们自己先慌了阵脚吧!
冯相,柴髙重新丈量土地的政策快把老秦人逼疯了!他们围堵皇宫,扬言要将柴髙五马分尸!
荒谬!王城,你越发不成器了。
新政推行岂能没有阻力?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再正常不过。
记住,这是陛下支持的变革,你想抗旨吗?
王城一时语塞——冯相今日竟为柴髙说话?
诸位是为土地丈量之事而来?冯去疾慢条斯理问道。
在场官员多是老秦后裔或大地主,闻言纷纷点头。
都听好了,谁敢违逆陛下新政,休怪冯某不讲情面!到时自会叫你们看清后果。
各位请回吧,好好想想该如何行事。
众人虽困惑,但见冯相逐客,只得告退。
唯独王城不甘心:冯相何必畏惧柴髙?天下人若都反对,他迟早性命不保!
轰出去!一群蠢材!冯劫,关门!
冯去疾心中烦闷。
这些人竟不懂丈量土地乃大势所趋,此时生事无异于挑衅始皇帝。
冯劫,你看清楚,这柴髙当真可怕——他正一步步让这些人无路可退!
父亲多虑了,他不过是个过客。
大秦丞相更迭如常,正如您所言,只需与上位者同心即可。
冯劫不以为然道。
冯氏一族历来秉持这样的家训。
冯去疾深谙一个道理:权柄永远掌握在符合统治者心意之人手中,任何时代的权位都有其终结之时。
想当年锐意变革的商鞅下场如何?又或是开创商贸新局的吕不韦结局怎样?这两位旷世奇才不照样在大秦折戟沉沙?
道理其实很明白:当君主需要你时,你便有了价值;待到鸟尽弓藏之日,若树敌过多,就只能充当替罪羔羊,为君王发挥最后余热后黯然退场。
昔日冯父与李斯提出的郡县制取代了王龅、昌平,如今柴髙的新法得势,自然赢得始皇帝重用。
柴髙新政初期尚未树敌,仅因立储之事与赵高生死相搏。
但如今要动土地这块根基,恐怕要掀起风浪了。
初期的改革未触及氏族利益,他们尚能忍耐。
加之柴髙新政既给庶民希望,又予商贾实惠,自然获得拥戴。
可一旦触碰土地,触动氏族根本利益,大秦必将面临剧变——只是不知这场动荡会多大。
听闻经济署新规,农税将按田亩征收。
那些兼并大量土地的老氏族怕是要闹翻天。
冯去疾暗自思忖:朝令若不能下行,终究是纸上谈兵。
基层执行者众,上报数据真伪难辨,此事尚需斟酌。
父亲,此次丈量田地未用旧吏,而是调派教育司数学组的训导先生。
冯去疾闻言暗笑:柴髙的义务教育司竟管起这事来了?但他最终抓住关键:此事我们不必掺和,只要确保自家田产无误即可。
须知陛下要的是江山稳固,而非动荡不安。
这历来是聪明人的选择,否则恐有改朝换代之忧。
冯劫深知剧变后果难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走这步棋。
冯去疾的置身事外符合其处世之道,只是他对老秦人的暗中支持总叫人无可奈何——毕竟总不能禁止人家串门走动。
柴髙即便知晓此事也奈何不了冯家,毕竟冯家向来不做出头鸟,这是他们最精明之处——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都伤不到冯家根基。
此时咸阳商界已暗流涌动。
这些富贾巨商最重田产,朝廷重新丈量土地的政令,自然触动了他们的神经。
草民拜见中丞大人。
领头的巴季率先行礼,这个商界领袖必须表态。
不过柴髙早与他通过气,对这群商人的来意心知肚明。
免礼。
直说吧,可是为土地丈量之事?
柴髙懒得周旋,眼下局势明摆着——各家侵吞了多少田产自己心里有数。
下一轮盐铁专营的竞标在即,若因小失大丢了经营权,看你们找谁哭去!
经济司的雷霆手段就是柴髙的底气。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这群商人分明是来讨价还价的。
但土地乃国本,大秦三十六郡,除了新设的十二郡暂缓,其余一个都别想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