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谷的风裹着沙粒,刮过黑石地时发出“呜呜”的响。云逸就立在这风里,保持着“关机”的姿态——像尊没上釉的素胚瓷人,洗得发灰的道袍被风吹得贴在后背,露出清瘦的肩线,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没了那层白光,他本该融进这荒凉的背景里,可那张清秀的脸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偏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这尊“瓷人”真的只是休眠吗?
“现在咋整?”赤焰围着他转了两圈,粗糙的手掌在半空悬着,不敢碰。他板寸头被风吹得发炸,声音里带着点憨直的慌,“总不能扛着走吧?跟扛了个没刻字的灵位似的,瘆得慌。”
钱多多已经从破产崩溃里缓过劲——主要是发现云逸关机后真不耗电了,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他指尖摩挲着储物戒的边缘,小眼睛眯成条缝,精明的光从缝里漏出来:“扛?多费力气!运费、人力成本谁出?得让他自己走!”
“自己走?”苏婉清扶了扶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看着纹丝不动的云逸,声音里裹着无奈的笑,“钱师兄,云师弟现在这样……怕是连眼皮都抬不动,咋自己走?”
“所以要帮他‘开机’啊!”钱多多一副“你们咋不明白”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戒里摸出那块仅存的上品灵石。灵石入手微凉,表面的灵气纹路还在闪,他像捧着块刚出炉的灵玉糕,凑到云逸胸口——那里曾是白光最盛的地方。
灵石刚挨近半寸,异变陡生!
原本僵如石雕的云逸,肩背微微颤了一下,胸口突然透出股极淡的吸力,像初春化冻的小溪,悄没声地缠上灵石。下一秒,灵石表面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精纯的灵气凝成道银线,“嘶”地一声钻进云逸体内。整个过程静得很,只有钱多多捧着灵石的手在微微抖——他能清晰感觉到掌心的微凉在快速褪去,像握着块正在融化的冰。
不过五息,灵石就成了堆灰白的粉末,从钱多多指缝里漏下去,风一吹就散了。而云逸,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瞳孔里的星光先像火星似的闪了闪,随即稳下来,全身又裹上那层熟悉的白光——对称、柔和,看得墨渊眉头都松了些。
“呃……”云逸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沾了点沙粒,他看看周围的队友(赤焰的嘴张成o型,钱多多的脸比灵石粉还白),又低头瞅了瞅发光的手,恍然道,“……充电完成了?”
“完成了!我的祖宗哟!”钱多多看着地上的粉末,心像被针扎了下,但脸上还得挤出笑,“感觉咋样?哪儿不舒服不?‘电量’……啊不,灵力满了没?”
云逸指尖动了动,感受了两秒,点头:“能量百分之百,功能全恢复了。”他顿了顿,眼里透出点科研式的兴奋,“对了,我优化了能量转化效率,下次充电,续航能延长百分之十到十五。”
“延长多久?”钱多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黑夜里点亮了盏探照灯,手指头在心里飞快盘算,“一天一块一降到九毛?一年能省三十六块半上品灵石!”他一把抓住云逸发光的胳膊——触感还是温的,像摸着块暖玉,“好兄弟!接着优化!争取‘充电一刻钟,续航一整天’!咱‘云逸之光’商业帝国还有救!”
钱多多还在做发财梦,墨渊已经沉下声:“别光顾着算账。你刚才那深度休眠,除了省电,还有啥影响?比如战斗力?”
云逸偏头想了想,身上的白光跟着晃了晃,像灵能仪表盘在跳动:“休眠后,主动能力全关——打架、炼丹、防御都没了,就是个不设防的状态。唤醒得要外部能量,醒了还得等五息稳定期,才能恢复全部能力。”
“五息……”墨渊指尖敲了敲掌心,“高手过招,这五息足够死三回了。这弱点,必须捂严实了。”
赤焰拍着胸脯,铠甲发出“哐当”响:“放心!打架时俺和老墨护着你!绝不让敌人给你‘拔电源’!”
苏婉清掩唇笑了,指尖拨了下腰间的玉笛:“看来咱们的战术手册,得加一条‘保护我方充电宝’了。”
正说着,一道粉影“嗖”地蹦过来——兔坚强不知从哪钻出来,三瓣嘴动得飞快,爪子还扒拉了下云逸的道袍边:“云逸大师,你这光能调暗不?换个色儿呗?比如绿色?环保又省电!俺们月光兔的毛,还能跟着月光变颜色呢!”
云逸愣了下,还真琢磨起来。身上的白光慢慢往暗绿偏,没一会儿,他整个人像裹了层青苔,连道袍都透着股阴沉沉的绿,瞬间从“仙气飘飘”变成“阴间走秀”。
“停!打住!”墨渊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指尖按了按太阳穴——强迫症实在受不了这配色,“白的就好!对称!稳定!别瞎折腾!”
钱多多也连连摆手,小眼睛里满是嫌弃:“绿的不行!影响销路!顾客还以为咱的‘灯’是劣质品,自带诅咒呢!”
云逸赶紧把光调回柔和的白,身上的“阴间感”才散了。
插曲过后,众人都觉得葬星谷不能久待——隐务堂的传讯符还飘在脑子里,这地方就是块烫手山芋。返程的路比来时顺多了,那些勾人心智的低语没了,连空气里那股腐甜的腥味都淡了,只剩风刮过石头的响。可沿途那些姿态扭曲的石像还立着,像一个个沉默的警告,提醒他们这里藏过的诡异。
快走出盆地时,一直安安静静的云逸突然停了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光微微颤着,像在感应什么,连风刮过他的道袍都没察觉。
“咋了?又快没电了?”钱多多的神经瞬间绷紧,手已经摸向储物戒——里面只剩几块中品灵石,指尖都在抖。
云逸摇摇头,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点困惑:“不是电量的事。刚才优化能量结构时,我好像……被动吸了点残留在空气里的东西——是那‘畸变体’的信息碎片。”
“信息碎片?”墨渊的眼神立刻沉下来,往前凑了半步,“关于啥的?”
云逸闭了闭眼,像是在整理一团乱麻:“大多是没意义的嘶吼,还有点疼的感觉……但混着几个重复的词,‘摇篮’、‘归途’、‘坐标’……还有个像地名的片段,‘碧落川’?”
“碧落川?”苏婉清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我听过这地方,是南疆的一条大江,传说通着幽冥,没几个人去。”
钱多多立刻掏出他那张画满了小字的兽皮地图——边角都磨破了,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标着各地的特产和物价。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飞快滑动,指甲盖都泛白:“碧落川……找到了!在南疆腹地,全是瘴气,还有妖族住着,产几种毒草和阴属性矿石……等等!”他的手指停在碧落川上游,那里用淡金色的小字标着“黄泉渡”。
“黄泉渡……这名字听着就晦气,过个渡指定收天价!”钱多多嘟囔着,抬头看向众人,“难道那畸变体的老家在这儿?还是说,碧落川、黄泉渡就是它要找的‘摇篮’和‘归途’?”
墨渊的脸色更沉了:“青帝留下的信息说,星陨之墟的囚笼只是其中一个。难道碧落川还有另一个‘囚笼’?或者跟那东西有关的玩意儿?那‘坐标’又指哪儿?”
新的线索像根线,突然牵向了遥远又危险的南疆。散修团这趟被迫营业的“摸鱼之旅”,显然还没到尽头。
“走了。”墨渊收了思绪,率先往前迈步,“先回宗门复命,顺便补点……‘物资’。”他看了眼正在发光的云逸,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灵石。”
云逸点点头,跟着迈步,身上的白光在灰蒙蒙的戈壁里,像一盏小灯笼——既照着路,也照着钱多多钱包里灵石的“逃亡倒计时”。
赤焰扛着他的巨剑,步子迈得震天响,还乐呵呵地说:“南疆好啊!听说那儿的妖兽壮得很,抗揍!”
苏婉清无奈地笑了笑,已经在琢磨南疆的瘴气会不会腐蚀她的琴弦,得提前备点防护的药粉。
钱多多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疯狂算账:传送阵的费用、买瘴气药的钱、还有最重要的——云逸这一路的“续航”要耗多少灵石。他仿佛已经看到,隐务堂给的那点任务报酬,正像长了翅膀似的,往南疆的方向飞。
“碧落川……黄泉渡……”钱多多对着风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绝望,“这俩名字,咋听都像要把老子的钱包掏空啊!”
风裹着他的话,吹向葬星谷深处,而那盏“人型灯笼”的光,正朝着南疆的方向,慢慢远去。没人知道,黄泉渡等着他们的,是解开谜团的线索,还是让钱多多彻底破产的新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