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侍兜帽下渗出的黑雾突然一滞,像被冻住的墨汁——刚才还如疯狗般扑来的它们,此刻竟齐齐顿在半空,嘶哑的嘶嚎里掺进了细碎的颤音。那缠绕在骨节上的黑气正滋滋冒泡,如同泼了沸水的沥青,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湿泥里烫出细小的白烟。
直到那道柔和却带着微烫暖意的白光漫过来,众人才看清源头:云逸重新上线,周身的“平衡辉光”像是被淬了晨露,不仅驱散了雾瘴里的昏暗,更裹着一层看不见的力场。光触到影侍的瞬间,黑气发出“嗤啦”声,竟像烈日下的冰雪般缩成一团,连影侍虚幻的身体都透明了几分。
“成了!”苏婉清指尖拨弦的力度陡然加重,银弦震颤出清越的音波,尾音缠着白光往上飘——琴音与辉光竟像齿轮般扣合在一起,压得影侍们连连后退。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琴身,睫羽下的杏眼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子,语气里藏不住雀跃。
赤焰的巨剑“嗡”地劈散最后一缕黑气,重重拄在湿泥里,掌心抹了把额角混着汗的瘴气,粗声大笑:“云逸!你这光咋跟换了芯似的?连这些黑玩意儿都能‘消毒’?”
墨渊指尖掐着阵法印诀没松,目光却锁在云逸周身的光上,语速极快:“不是换芯,是能量相克。你融合了河底那晶体的力量吧?它的‘净化’属性被放大了——这是‘影’之力的死对头。”
钱多多正蹲在地上,用锦盒小心翼翼裹起剩下的两枚晶体,听见“死对头”三个字,眼睛瞬间眯成了灵石的形状,连声音都抖了:“死对头?能克影侍?!”他猛地蹦起来,锦盒往怀里一揣,掏出玉简就往上面划,“这哪是‘行走的充电宝’,是能砸开影系市场的金钥匙!垄断!必须把这矿脉攥在手里!”
玉简上的灵光闪个不停,他念得唾沫星子横飞:“新发现:暂命名‘河底星辉石’(比‘发光石’洋气!),高能量密度+强力净化双buff,对影系百分百暴击!商业价值?给座灵石山都不换!得赶紧查储量、开采难度,还有河底那玩意儿的战斗力……”
“分析正确。”云逸的声音平稳得像浸在水里的钟,周身的光芒随话音轻轻波动,“该晶体能量结构与‘平衡辉光’高度适配,对混乱、死寂、阴影属性的净化效果提升三倍。正式命名:星辉石。”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那团白光瞬间凝实,像把晨曦捏成了小球,裹着灼热的气息滚来滚去。“建议实战测试效能。”
话音还飘在雾里,掌心的光已射了出去。不是散开来的光,是支凝练的箭,精准扎进侧面偷袭赤焰的影侍胸口。
“嗤——啊!”
影侍的黑气像被捅破的墨囊,在光箭周围炸开,连带着它虚幻的身体一起翻滚。那声惨叫尖锐得像刮过铁皮,没等赤焰回头,影侍已缩成一团白烟,“嘭”地散在空气里,只余下一件破损的黑斗篷,轻飘飘落在泥里,还带着股烧糊的腐布味。
一击秒杀。
苏婉清拨弦的手顿了顿,银弦的余音里掺了惊讶;赤焰瞪大眼,巨剑在手里晃了晃:“云逸,你这宝贝疙瘩咋不早亮出来?刚才差点把我胳膊卸了!”
钱多多直接扑到斗篷边,捏着衣角翻来覆去看,手指都在抖:“秒杀!看见没?一颗星辉石换一次秒杀!这性价比……不行,我得把定价策略改了,至少翻三倍!”
剩下的影侍彻底慌了。它们挤在雾瘴边缘,阴影般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破布,兜帽下的“目光”来回扫——一会儿瞥云逸掌心未散的光,一会儿瞟着碧落川呜咽的河水,连嘶嚎都弱了下去。
为首的影侍突然抬起骨节突出的手,嘶哑的声音像磨过石头:“‘星辉’……亵渎者……玷污圣河……必遭神罚……”
话落,它猛地挥了挥手。影侍们立刻像退潮般往后缩,顺着雾瘴的缝隙钻进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林子里,只留下空气里残留的黑气,还在被白光慢慢消融。
雾瘴里的嘶嚎淡了,碧落川的河水还在呜咽,像谁没哭完的委屈。众人才松了口气,除了云逸依旧维持着节能模式的光,其他人都晃了晃——持续的战斗让灵力耗得见底,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苏婉清把古琴斜背在背上,指尖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里带着轻喘:“总算……把它们打跑了。”
墨渊撤了阵法,脸色白得像纸,立刻摸出三块中品灵石握在掌心,盘腿坐下调息,只含糊应了声“嗯”。
赤焰干脆一屁股坐在湿泥里,巨剑插在身边当拐杖,咧着嘴笑:“痛快!刚才差点被耗死,但你最后那光箭,解气!”
钱多多正蹲在地上,捏着那破损的斗篷翻来覆去闻——布料非丝非麻,摸起来像晒干的蛇皮,还能隔绝神识探入。他咂了咂嘴:“这料子少见啊,可惜破了,不然能卖个好价钱……”
云逸没凑过去,径直走到碧落川边。河水是暗绿色的,像蒙了层锈,呜咽声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怨怼。他周身的光随河水的波动轻轻晃,像在和什么东西对话。
“星辉石藏在满是死气的河底。”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得像河面,“影侍却骂我们是‘亵渎者’,说我们‘玷污圣河’。”
墨渊调息的动作顿了顿,睁开眼走过去,目光落在河面上:“光与暗,生与死,在这儿拧成了一团。星辉石或许不是来滋养这条河的,是来……镇压什么的。”
“镇压?”苏婉清也走过来,指尖无意识划过琴身的雕花,看着河水底下翻涌的黑影,“镇压河里的死气?还是‘黄泉古渡’的异象?”
钱多多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揣着斗篷就凑过去:“镇压?那河底下要么埋着大宝贝,要么藏着大麻烦!不管是啥,都是机遇啊!”
“俺瞅着不像。”兔坚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抖了抖粉毛上的水珠——这家伙刚才居然偷偷下了水。它蹲在石头上,爪子指着河面:“那些黑黢黢的玩意儿,见了这亮闪闪的石头跟见了阎王似的,保准这石头是关键!它们喊‘圣河’,搞不好是这石头镇着河里头的邪祟,咱们一拿,它们就急眼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众人心里,漾开一阵凉。
云逸却摇了摇头,周身的光稳得很:“逻辑矛盾。若星辉石是镇压之物,影侍作为‘影’的信徒,该毁了它才对,不该说‘亵渎’。它们的态度更像——这石头是外来者,弄脏了它们的‘圣河’。”
他抬起手,掌心贴着空气,像在摸看不见的纱。怀里的星辉石传来暖融融的触感,和空气里残留的死气撞在一起,竟泛起细小的光纹:“两种可能。一,星辉石是后来者,被谁放在这儿,专门对付碧落川的死气和影力。二,它本就是这条河的一部分,是‘生’的那面,和‘死’缠在一起。而影力侵蚀了河,让‘死’疯长,还想吞了‘生’。”
不管哪种可能,都把真相搅得更浑了。碧落川的呜咽,黄泉古渡的异象,星辉石的暖光,影侍的怨毒——这些碎片拼在一起,竟像幅翻过来的画,背面藏着更诡谲的纹路。
“要查‘黄泉古渡’的事,得先摸清星辉石和这条河的关系。”墨渊收起灵石,指尖点了点地图上标着“碧落川下游”的地方。
钱多多立刻掏出玉简和地图,俩小眼睛在上面扫来扫去:“没错!当务之急是找更多星辉石,补充‘战略弹药库’!顺便摸清河底的宝贝分布!云逸,你现在‘电量’满格,能感应到下游还有这石头不?”
云逸闭上眼,周身的光突然像水波般扩散,顺着河面往下游淌。几息后,他睁开眼,光纹里映着河底的影子:“下游三十里,河底有更强的星辉石能量反应,但……死气和怨念也更浓,还有个很沉的‘生命信号’——应该是守护者。”
更强的能量,意味着更多“弹药”;更浓的死气和守护者,意味着更险的坑。
钱多多的小眼睛在“利润”和“风险”之间转了三圈,最后一拍大腿,把地图往地上一铺:“干了!富贵险中求!咱们顺着碧落川往下走,一边查‘黄泉古渡’,一边……下河摸石头!”
散修团没多耽搁,啃了几口干粮,喝了点驱瘴气的药,就跟着云逸往下游走。他周身的辉光比之前更凝实,光触到雾瘴里的甜腥气时,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竟淡了几分——像个移动的净化节点,在南疆密林的危险里,辟出一小片安全区。
河风卷着瘴气掠过辉光,把云逸的影子拉得很长。没人说话,只有碧落川的河水还在呜咽,像在说河底的秘密:那沉在淤泥里的星辉石旁边,到底躺着什么?是等待被挖走的宝藏,还是正等着挣脱光的怪物?
他们的脚步声踩在湿泥里,往下游去,往那团藏着答案的阴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