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褐色小鸟带来的神秘讯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明薇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西山……青木先生……黑狼(或者说,那神秘的意念)指引的方向,竟与萧将军信中所言不谋而合!
这绝非巧合!
明薇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她隐隐觉得,那位青木先生,或许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可是,她该如何告诉爹爹?难道要说是一只鸟(或者说是一只狼)告诉她的吗?爹爹会相信吗?会不会以为她惊吓过度,胡言乱语?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决定先自己想办法,探听更多关于西山和青木先生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明薇变得格外安静。她不再缠着母亲,也不再和灰毛它们玩耍,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似在看书,实则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府中下人的闲谈,或是通过灰毛,探听市井流言。
然而,关于“西山青木”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几乎无人知晓。偶尔有提及西山的,也只是说那里山深林密,多有毒蛇猛兽,寻常人不敢深入。
明薇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她被困在府中,寸步难行,根本无法亲自去西山探寻。
这天午后,明砚之下朝回府,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晚膳时,他屏退左右,对苏婉低声道:“陛下的十日之限,明日便到了。”
苏婉手中筷子一抖,脸色瞬间煞白:“明日?那……那真凶……”
明砚之摇摇头,声音沉重:“三司会审,查来查去,只揪出几个替死鬼。永寿宫那个叫春桃的宫女,前日在狱中‘暴病身亡’了。线索……又断了。”
“暴病身亡?”苏婉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是啊。”明砚之叹了口气,“幕后之人,手眼通天。陛下虽震怒,却也无可奈何。明日……只怕难以交差。”
苏婉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那陛下会不会迁怒?薇儿她……”
明砚之沉默片刻,道:“陛下虽未明说,但今日朝堂之上,已有御史弹劾我‘治家不严,纵女惹祸’,虽被陛下压了下去,但……风向不妙啊。”
苏婉闻言,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明薇在一旁听着,小脸也白了。她虽然不太明白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事,爹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如果明天还查不出真凶,爹爹可能会被问罪!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和无助感涌上心头。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爹爹被牵连吗?
“老爷,”苏婉擦干眼泪,强作镇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将军那边……”
明砚之摇摇头:“萧兄远水解不了近渴。孙琰那边也暂无进展。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明薇的小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不!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有办法的!西山!青木先生!那是唯一的希望了!
可是……怎么去?怎么找?
夜深人静,明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急如焚。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传来轻微的扑翅声。她猛地坐起身,只见那只灰褐色的小鸟,又落在了窗台上!
它来了!它是不是带来了新的消息?
明薇连忙集中精神。
果然,那苍老而虚弱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上次更加清晰了一些:
“小娃娃……时限将至……危机迫近……西山……青木……唯他可破此局……然……山深路险……阵法迷踪……非有缘人……难入其门……”
西山有阵法?非有缘人难入?明薇的心沉了下去。那她怎么进去?
“然……汝身具灵根……或可……感应其所在……明日……午时三刻……西山……望霞峰下……清溪畔……或有……一线生机……”
午时三刻?望霞峰?清溪畔?一线生机?
这意念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可是……她怎么去?府中守卫森严,她根本出不去!
“切记……孤身前往……不可……惊动旁人……否则……机缘尽失……”
孤身前往?不可惊动旁人?明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这太危险了!她一个七岁的孩子,独自去西山深处?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可是……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为了爹爹,为了全家,她必须去!
巨大的恐惧和决绝的勇气在她心中激烈交战。最终,后者占据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回应:“我……我知道了。谢谢您。”
小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决心,点了点头(意念),振翅飞走了。
明薇下定了决心。明天,她必须想办法溜出府去西山!
这一夜,她几乎没有合眼。她悄悄爬起来,找出自己最利索的一套旧衣裳,又偷偷藏了几块点心和水囊。她仔细回想着府中巡逻的路线和时间,规划着溜出去的路线。她知道,这非常冒险,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她别无选择。
天刚蒙蒙亮,明薇便起床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父母一起用了早膳。席间,明砚之眉头紧锁,显然在为今日朝会忧心。苏婉也是食不知味,强颜欢笑。
明薇看在眼里,心中更加坚定了决心。
早膳后,明砚之匆匆上朝去了。苏婉心神不宁,去了佛堂诵经祈福。明薇借口回房温书,支开了丫鬟。
她躲在房中,紧张地等待着时机。根据她的观察,上午巳时左右,内院巡逻的家丁会换班,有一小段空隙时间。后花园靠近后门的一处矮墙,因有荆棘丛生,守卫相对松懈,或许可以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明薇的心跳得像擂鼓。她不断给自己打气:为了爹爹!一定要成功!
终于,到了巳时初刻。外面传来换班的脚步声和短暂的交谈声。
就是现在!
明薇深吸一口气,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她凭借对府邸的熟悉,利用假山、树木做掩护,猫着腰,快速向后花园移动。
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每一次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胆战。
幸运的是,她成功避开了巡逻的家丁,来到了后花园那处矮墙下。荆棘丛果然茂密,但也确实无人看守。
她咬咬牙,不顾荆棘划破手臂的疼痛,奋力爬上矮墙,跳了下去!
脚下一滑,她摔倒在地,膝盖磕得生疼。但她顾不上这些,爬起来就跑!她必须赶在午时三刻前,到达西山望霞峰!
京城街道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这个衣着普通、行色匆匆的小女孩。明薇凭着记忆和问路(小心地避开官兵),拼命向西城门跑去。
她从未独自走过这么远的路,小腿又酸又痛,气喘吁吁。但她不敢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终于,在午时初刻,她跑出了西城门,看到了远处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西山脉。望霞峰是其中最高的一座,目标明确。
可是,进山的路比她想象中难走得多。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根本没有像样的路径。明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穿行,手臂和脸颊被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又累又怕。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午时三刻了!望霞峰看着近,走起来却远得很!她恐怕赶不到了!
绝望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吗?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是溪水!
她精神一振,循着水声拼命跑去!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小溪,蜿蜒流淌!溪水旁,有一块巨大的、形似卧牛的青石!
是这里吗?清溪畔?她赶到了?!
明薇又惊又喜,连忙跑到溪边,四处张望。可是……除了溪水、石头和树木,空无一人。青木先生在哪里?
午时三刻已到,阳光透过林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溪水叮咚。
明薇的心沉了下去。她……她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还是……她根本不是那个“有缘人”?
巨大的失落和疲惫袭来,她腿一软,瘫坐在青石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爹爹……对不起……薇儿没用……”她低声啜泣着。
哭了许久,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周。现在该怎么办?回去?可是回去又能怎样?眼睁睁看着爹爹被问罪?
不!她不能放弃!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也许……青木先生在更上游的地方?
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浓郁的雾气,几乎看不清道路。溪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流入一个幽深的山谷。
明薇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踏入了雾气之中。
雾气冰冷潮湿,能见度极低。她只能摸索着前进。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景物似乎有些不对劲。树木的排列,石头的形状,仿佛……暗合某种规律?
是阵法?!那只鸟说的阵法?!
明薇心中一惊,停下脚步,不敢再乱走。她集中精神,努力去感知周围的气息。果然,她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温和却充满阻隔的力量,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困在了这里。
她迷路了!被困在阵法里了!
恐慌再次袭来。她该怎么办?呼救?不行!那只鸟说过不可惊动旁人!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她体内那股清凉的灵泉气息,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自行缓缓流动起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跟随那股气息的指引,迈开了脚步。
左三步,右七步,前行九步,后退一步……
她如同梦游一般,在浓雾中穿行,步伐诡异,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无形的障碍。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周身一轻,雾气骤然散去!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她竟然站在了一座简朴雅致的竹篱小院前!院中,几间茅屋依山而建,药圃青翠,奇花异草芬芳扑鼻。一位须发皆白、身着葛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悠然品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正是那位曾救过她们母女、神秘莫测的木老——青木先生!
他看到明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缓缓开口道:
“小娃娃,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