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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铁盒事件与马夫老张头的“消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明府周围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寂下去。明砚之对外只称是处置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并未深究。然而,府内外的警戒却悄然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明薇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请安和功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与花草虫鸟为伴。她不再主动去“听”那些遥远或杂乱的心声,只将感知局限在府邸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收缩着自己的触角。

时间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与压抑中,滑入了腊月。年关将近,京城又渐渐有了喜庆的气氛。而今年,除了新春佳节,还有一件举国瞩目的盛事——太后娘娘的六十圣寿。

太后信佛,性情温和,深居简出,在朝野内外声誉极佳。她的六十整寿,皇帝极为重视,下旨大办,要在宫中举办隆重的万寿庆典,并特恩准三品以上命妇携嫡女入宫贺寿。这既是皇恩浩荡,也暗含了让宗室勋贵之女在太后面前露脸,或许能得些机缘的意思。

明府自然也收到了谕旨。苏婉既感荣耀,又有些担忧。上次万寿节宫宴的惊魂一幕还记忆犹新,她实在不愿女儿再卷入任何是非。但圣意难违,只能精心准备。

寿礼是早就备好的,一尊由高僧开过光的羊脂玉观音像,寓意吉祥,又不显张扬。苏婉又特意为明薇赶制了一身簇新的樱草色贡缎袄裙,衬得她愈发玉雪可爱。

“薇儿,明日入宫,定要跟在娘身边,莫要乱跑,莫要多言,可记住了?”临行前夜,苏婉又一次不放心地叮嘱。

“娘,薇儿记住了。”明薇乖巧地点头,小手却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知为何,她对这次入宫,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是因为上次的阴影吗?还是因为……她最近“听”到府里鸟儿们零碎的议论,说宫里头最近好像“不太平”,有几位娘娘身边得力的姑姑“病”了,换了些新面孔?

腊月十八,太后圣寿正日。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却丝毫不减皇宫的喜庆与庄严。慈宁宫张灯结彩,暖如春日。命妇女眷们按品阶端坐殿内,衣香鬓影,珠光宝气。

明薇跟着母亲,坐在靠后的位置。她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太后娘娘端坐凤榻,慈眉善目,接受着众人的叩拜和祝福。皇帝、皇后侍奉在侧,太子殿下也在一旁,气氛看似融洽祥和。

然而,明薇超乎常人的灵觉,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紧绷感。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看似恭顺,眼神却比往日更加警惕,动作也格外谨慎。就连空气中弥漫的浓郁檀香,似乎也掩盖不住某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贺寿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轮到明薇时,她跟着母亲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献上寿礼,说了预先背好的吉祥话。太后娘娘似乎多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笑了笑,还赏了她一个装着金瓜子的荷包。

一切都很顺利。明薇暗暗松了口气,退回座位。

接下来是献艺环节。各家贵女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或抚琴,或作画,或献舞,争奇斗艳,希望能博得太后的青睐。丝竹悦耳,舞姿曼妙,殿内一派欢声笑语。

明薇安静地看着,心里却莫名地越来越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悄悄集中精神,去“听”那些细微的声音。

她“听”到殿角鎏金香炉里,上等的沉水香正缓缓燃烧,心里却在抱怨:“今天的味道……怎么混进了一股子……奇怪的甜腻气?闷死个香了!”

她“听”到窗外枝头几只躲雪的麻雀在嘀咕:“里面好热闹……但是……那只总是喂咱们的画眉鸟姐姐……今天怎么没来?换了个脸生的……”

她甚至“听”到,坐在前排的一位郡王夫人心里在犯嘀咕:“太后身边伺候的秦嬷嬷怎么没见?那可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

换了的宫女,消失的老人,甜腻的异香……这些零碎的线索,像针一样刺着明薇的神经。她的小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轮到了定国公府的嫡女苏玲珑献艺。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献上了一曲胡旋舞,身姿翩跹,赢得了满堂彩。舞毕,她并未立刻退下,而是笑盈盈地端着一杯酒,走到御前,娇声道:“太后娘娘,玲珑愿以此杯水酒,恭祝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长!此酒乃用九九八十一味珍稀花果酿制,名为‘百岁长春’,最是滋养不过!”

太后闻言,脸上笑容更盛:“玲珑有心了。”示意身旁的宫女去接酒。

一切都合乎礼仪。然而,就在那宫女伸手去接酒杯的瞬间,明薇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听”到了!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种玄妙的感觉,“听”到了那杯酒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嘶嘶”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酒液中蠕动!同时,她闻到那酒杯散发出的果香中,夹杂着一缕与殿内檀香格格不入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不对!这酒有问题!

眼看宫女的指尖就要碰到酒杯,明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母亲的叮嘱和满殿的贵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失声惊呼:

“不要喝!酒里有东西!”

清脆的童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歌舞升平的大殿!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丝竹停奏,笑语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突然站起、小脸煞白的樱草色身影上!

苏玲珑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慌。

接酒的宫女也吓得缩回了手。

太后脸上的笑容淡去,微微蹙眉。皇帝和皇后的脸色沉了下来。太子殿下则惊讶地看着明薇。

“薇儿!休得胡言!”苏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太后恕罪!小女无知,胡言乱语,惊扰圣驾,臣妇罪该万死!”

明砚之也在席间,此刻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跟着出列请罪。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明尚书,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臣……臣教女无方……”明砚之叩首,声音发颤,心中已是一片绝望。薇儿这次闯下大祸了!

“陛下!”苏玲珑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泪眼婆娑,委屈道,“陛下明鉴!此酒乃是臣女亲手采集花果,请太医验看过,绝无问题!明小姐她……她为何要如此污蔑臣女?”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众人的目光在明薇和苏玲珑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怀疑、探究和幸灾乐祸。

明薇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小身子微微发抖,但她依旧紧紧咬着下唇,倔强地指着那杯酒:“那酒……味道不对!里面有……有坏东西!”

“放肆!”皇后厉声喝道,“太医验过的酒,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来人,将明小姐带下去!”

两名太监应声上前。

“且慢。”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竟是萧策。他不知何时已离席站到了御前不远处,此刻躬身道:“陛下,太后,事有蹊跷。明小姐年幼,或许言语无状,但孩童直觉,有时最为敏锐。为保万全,可否容臣……查验此酒?”

皇帝目光深邃地看了萧策一眼,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的明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准。”

萧策上前,从吓得瘫软的宫女手中接过那杯酒。他并未直接闻或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小的银针,探入酒中。片刻后,他拔出银针,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银针探入酒液的部分,竟隐隐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黑色!

“陛下!酒中果然有毒!”萧策声音沉冷。

“什么?!”全场哗然!太后寿宴,竟有人敢在御前下毒?!

苏玲珑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皇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查!给朕彻查!所有经手此酒之人,全部拿下!严刑拷问!”

慈宁宫内顿时乱作一团。侍卫涌入,将相关宫人以及昏倒的苏玲珑全部拖了下去。命妇女眷们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太后受此惊吓,凤体欠安,被宫女扶入内殿休息。寿宴不欢而散。

明薇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她能感觉到母亲身体的剧烈颤抖。明砚之面色铁青,跪在御前请罪。

皇帝看着下面相拥的母女,又看了看挺身而出的萧策,目光最后落在明薇那张苍白却异常清澈的小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明尚书,”良久,皇帝缓缓开口,“教女不严,惊扰圣驾,本应重罚。但念在其年幼,且……阴差阳错,避免了弥天大祸,功过相抵。带回府去,好生管教吧。”

“臣……谢陛下隆恩!”明砚之重重叩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回府的马车上,死一般寂静。苏婉紧紧抱着女儿,眼泪无声地流淌。明砚之闭着眼,靠在车壁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明薇依偎在母亲怀里,小手冰凉。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差点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可是……她如果不喊出来,太后娘娘可能就……

“薇儿,”明砚之忽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告诉爹爹,你……是怎么知道酒里有毒的?”

明薇抬起头,看着父亲疲惫而探究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能说自己是“闻”到的,“感觉”到的吗?

看着她茫然又委屈的样子,明砚之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回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

马车在寂静的雪夜中,驶向那座已然不再平静的府邸。而明薇不知道,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喊,不仅再次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更将定国公府、将朝中一股庞大的暗流,彻底搅动了起来。一场远比落鹰峡和秋狩更加凶险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