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黎明时分终于停歇。烽燧内,寒气依旧刺骨。韩青的伤势经过一夜休养和灵泉水的暗中滋养,竟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高烧已退,神志清醒了许多。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看向明薇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探究。
简单用过干粮,四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韩队正,您这伤……”福伯看着韩青苍白的脸色,依旧担忧。
“无妨,撑得住。”韩青咬牙站起身,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眼神坚定,“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他走到烽燧窗口,仔细观察了外面的情况,确认没有戎骑踪迹,才低声道:“跟我来。”
四人走出烽燧,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雪后的荒原一片银白,寂静无声,却暗藏杀机。
韩青辨明方向,带着三人向北而行。他们没有走平坦的荒原,而是专挑崎岖难行的山脊和沟壑,尽量避开开阔地带。
“鬼见愁在北邙山深处,是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古道。”韩青一边艰难前行,一边低声道,“地势险要,野兽出没,寻常人根本不敢走。但也正因如此,戎骑不会在那里设防。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明薇搀扶着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小脸冻得通红,手脚早已麻木,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走了约莫半日,眼前出现了一道极其险峻的山峡。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布满乱石和冰凌的缝隙,蜿蜒通向深山。寒风从峡口呼啸而出,发出呜咽般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就是鬼见愁的入口了。”韩青停下脚步,面色凝重,“里面路更难走,大家千万小心,跟紧我!”
四人鱼贯而入。峡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和光滑的冰面,稍有不慎就会滑倒摔伤。两侧峭壁上悬挂着冰凌,不时有碎冰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更添几分恐怖。
韩青走在最前面,用树枝探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福伯搀扶着苏婉紧随其后。明薇走在最后,努力集中精神,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她能“听”到峭壁深处寒风的呜咽,能“感觉”到冰雪下暗流的涌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某种潜伏在暗处的、冰冷而饥饿的“视线”……
有东西在盯着他们!
“大家小心……”明薇忍不住小声提醒,“好像……有野兽……”
韩青脚步一顿,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道:“鬼见愁里……确实有狼群和雪豹出没……跟紧点!别掉队!”
他的话让气氛更加紧张。四人屏息凝神,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穿过这段死亡峡谷。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们走到峡谷中段最狭窄处时,前方一块巨石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令人心悸的狼嚎!
“嗷呜——!”
紧接着,两侧峭壁的阴影中,亮起了一对对幽绿的眼睛!足足有十几双!是狼群!它们被活人的气息吸引,埋伏在这里!
“不好!是雪狼!”韩青脸色大变,猛地拔出横刀,将三人护在身后,“背靠石壁!别慌!”
福伯也捡起一块石头,护在苏婉和明薇身前,老脸煞白。苏婉紧紧抱住女儿,浑身发抖。
狼群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体型比寻常野狼更加硕大,毛色灰白,獠牙锋利,眼中闪烁着饥饿和凶残的光芒。它们呈扇形包围过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韩……韩队正……怎么办?”福伯声音发颤。
韩青握紧刀柄,眼神冰冷:“只能杀出去了!我挡住它们,你们找机会冲过去!”
“不行!您还有伤!”苏婉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韩青低吼一声,率先冲向狼群!“杀!”
刀光闪动,鲜血飞溅!一头冲在最前面的雪狼被韩青一刀劈中,惨嚎着倒地!但更多的狼扑了上来!
韩青带伤奋战,刀法凌厉,瞬间又砍伤了两头狼,但狼群悍不畏死,攻势更加凶猛!他肩头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衣甲,动作也开始迟缓!
“韩叔叔!”明薇看得心惊胆战,急得眼泪直流!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拼命地在心中呐喊:“走开!快走开!不要伤害我们!”
她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狼群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畏惧?它们似乎感受到了某种让它们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
“嗷——!!!”
一声更加威严、更加暴戾的狼嚎,如同惊雷般从峡谷深处炸响!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和……愤怒!
围攻的雪狼听到这声狼嚎,如同见了鬼一般,瞬间停止了攻击,夹起尾巴,发出恐惧的呜咽声,惊恐地向后退去!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熟悉的黑色身影,如同闪电般从峡谷深处冲了出来,稳稳地落在韩青身前,对着那些雪狼发出了低沉的、充满威慑的咆哮!
是墨影!它又来了!
此时的墨影,比明薇上次见到时更加神骏威猛,体型似乎更大了一圈,黑色的毛发在雪地中如同缎子般光亮,幽绿的眼睛冰冷如刀,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和杀意!
那些雪狼在墨影面前,如同土狗见到了狮王,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阴影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危机……瞬间解除!
韩青拄着刀,大口喘着气,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头突然出现、吓退狼群的巨大黑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狼?竟有如此威势?!
福伯和苏婉也惊呆了,吓得大气不敢出。
只有明薇,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和亲切!她忍不住向前一步,小声唤道:“墨影!是你吗?你又来救我们了!”
墨影转过头,幽绿的目光落在明薇身上,眼中的暴戾瞬间化为一丝柔和,它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仿佛在回应。它又看了看受伤的韩青,鼻子轻轻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韩青看着明薇与这头神秘巨狼之间诡异的互动,心中的震惊和疑惑达到了顶点!这小女孩……竟然认识这头狼?!这狼……是来救她们的?!
墨影似乎确认了众人没有危险,它转身对着峡谷深处低吼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明薇一眼,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仿佛在示意他们跟上。
“它……它好像让我们跟着它?”福伯迟疑道。
明薇连忙点头:“嗯!墨影是来帮我们的!我们跟它走!”
有了墨影这头“狼王”开路,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异常顺利。峡谷中的野兽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墨影对这条路似乎极其熟悉,总能找到最安全、最便捷的路径。它甚至不时停下来,等待行动缓慢的韩青和苏婉。
韩青心中的惊骇久久无法平息。他一边艰难前行,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前方那头矫健优雅的黑狼和身边那个看似普通的小女孩。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这头狼绝非寻常!这小女孩也……绝不简单!她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萧将军要暗中保护她们?又为何这头神秘的狼王会屡次相助?
无数疑问在他心中盘旋。
在墨影的带领下,他们终于在日落前,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险峻的“鬼见愁”峡谷。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缓的山谷展现在眼前,山谷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城池的轮廓!城墙高大,旌旗招展,虽然距离尚远,却已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黑水城!我们到了!”韩青激动得声音发颤,指着远处的城池,“那就是镇北军的军需重镇,黑水城!”
到了!他们终于到了!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他们终于抵达了北境!抵达了希望之地!
苏婉和福伯喜极而泣,互相搀扶着,几乎要瘫软在地。
明薇也激动得小脸通红,她跑到墨影身边,想摸摸它以示感谢。墨影却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它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远处的黑水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意味不明的呜咽,随即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苍茫的暮色山林中。
它走了。如同来时一样神秘莫测。
明薇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不舍。墨影……谢谢你……
“走吧。”韩青收回目光,复杂地看了明薇一眼,“我们进城。”
希望之城就在眼前,但新的挑战,也即将开始。这座冰冷的军镇,将会带给她们怎样的命运?而明薇身上那越来越多的谜团,又将会引发怎样的波澜?
北境的风,凛冽而陌生,吹拂着她们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