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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月光透过木屋的窗户,斑驳地洒在木榻上。

扶苏躺在床上感受着真气在自身四肢百骸游走。

睡意朦胧间,一股极淡的幽香钻入鼻息,带着山林草木的清气,他的眼皮沉重如铅,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混沌。

“殿下,醒醒!吉时已到!” 急促却恭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扶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着玄端冕服,头戴十二旒通天冠,正站在一座巍峨肃穆、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

台下山呼海啸,万民叩拜:“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他,已然登基为帝!

咸阳宫。

烛火摇曳,映照着新任天子年轻却有些焦灼的脸。

“陛下愁眉不展,还在忧心新政推行?”淳于越问道。

扶苏:“国事艰深!先生那日‘一统与分治’之论实属高远,但满朝勋贵、皇族,还有那些博士们,皆谓朕当效法文武周公,行仁义之举,裂土封疆,酬答功臣,还天下于万民!朕观周室八百年基业,正是礼乐分封之功!此乃恢复古制、施行仁政之良机!”

他越说越激动,带着书生的执拗:“昔日商鞅变法,军功授田,大秦得以强盛。今朕以仁义分封,授地于宗亲功臣,令其牧守一方,岂不更能施恩于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只消行王道,诸侯自然归心,何愁江山不稳?先生你那套‘中央集权’太过酷烈,不合王道,有伤天和!”

淳于越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陛下说得好!好一片赤诚之心,那些王叔王弟、功臣勋贵们封了地之后,必将感激涕零!!”

皇帝的诏书如同惊雷,炸裂了大秦帝国。

雄伟的咸阳宫前,盛大的分封典礼隆重举行。

公子高封齐王,蒋闾封赵王,胡亥封燕王,其余宗室子弟、功勋卓着者,皆有广袤封地。

新天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城下各路受封的诸侯王依古礼而行,旌旗招展,气象万千。

他满意地点头,胸中豪情万丈:看!这才是仁政!重铸周礼荣光,吾辈义不容辞!!大秦的基业将比父皇的铁腕统治更加长久,更加深入人心!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礼乐教化、万邦来朝的大同之世正在眼前展开。

四年后。

一座远比昔日太原郡守府邸更为奢华壮丽的宫殿已然矗立在晋阳城中心。赵王蒋闾身披王袍,指着舆图,对着他年轻的世子侃侃而谈。

“儿啊,你看为父这赵地,四战之地,何其险要?南有淮南王虎视眈眈,西边雍王那头老狐狸早就厉兵秣马,北边那个代王胡亥兵强马壮……”蒋闾的手指用力点着东边,“齐地那小子,仗着地盘富庶,兵多粮足,竟敢不纳朝贡!真当本王老了不成?”

世子意气风发:“父王,我赵国兵甲已备,粮草充足。天下久无战事,兵士们骨头都懒了!正好拿那狂妄的齐王开刀,顺道把旁边的几块小邑收了,充实咱的粮仓和马场!天下诸侯,谁不是在扩充实力?秦皇?他还在咸阳宫里念他的仁义经呢!”

蒋闾捻须微笑:“不错。大争之世,强者生存!那傻天子还做着‘垂拱而治’的美梦?既立我等为王,便是开了这弱肉强食的口子!传令,大军集结!兵发东阿!”

六年后,咸阳宫。

曾经辉煌的宫殿,如今笼罩在愁云惨雾与浓烈的血腥气之中。

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秦军早已失去了昔日虎狼之师的威风,宫门在诸侯联军的猛攻下摇摇欲坠。

扶苏形容枯槁,眼神空洞,龙袍上沾满尘土和干涸的暗色血迹。他死死搂住地上两具冰冷的身体——结发妻子和年仅十岁的幼子。

就在半个时辰前,穷凶极恶的联军士兵冲入后宫,当着他的面,如同砍瓜切菜……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他嘶吼着,诅咒着,徒劳地挥舞着长剑……那一刻,所有“仁义”、“王道”、“周礼”,都化作了妻子眼中最后惊恐与幼子断断续续的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瘫坐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整个人被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吞噬。

他呕心沥血恢复的周礼,他引以为傲的“仁政”,最终换来的,是整个宗族的灭绝!是这满手洗不干净的血污!他此生所学所作,像个巨大的讽刺,将他自己和所有在乎的人,都碾得粉碎。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啊!”他额头抵着冰冷的、沾满亲人鲜血的地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自己挤进地狱深处。

“轰隆!” 沉重的宫门轰然倒塌。烟尘中,一人跨马而入,甲胄鲜明,正是昔日的燕王胡亥。他身后,是密密麻麻、满眼贪婪与杀气的联军甲士。

胡亥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瘫在血泊中的帝王,眼神冰冷如刀,唇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与轻蔑,仿佛在看一堆朽烂的垃圾。

“为什么?!” 扶苏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喷射出焚心蚀骨的怒火和最深沉的痛恨,死死钉住眼前的人,声音尖利如鬼嚎,“胡亥!朕待你们不薄!分封诸侯国!汝何敢背主?!何敢屠戮朕的妻儿?!你们还是人吗?!朕的仁义……”

“仁义?”胡亥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极其刺耳的冷笑。他根本不给扶苏说话的机会,腰间佩剑闪电般出鞘!

噗嗤!

寒光一闪而过,冰冷的剑锋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扶苏的胸膛!剧痛瞬间剥夺了扶苏所有的力量和声音,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涌出大量带着气泡的鲜血。

胡亥微微倾身,凑到浑身颤抖、生命正在快速流逝的废帝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一个字都比胸口的长剑更加锋利,狠狠扎进扶苏的心脏:

“因为…你是个十足的傻子!”

“蠢货!睁开你的眼看清楚!你以为你在效法周公?”

“父皇那般雄才大略,扫平六国,统一文字、度量衡、车轨,行郡县以控天下!他缔造的是一个铁桶般、坚不可摧的帝国!而你…”

“你做了什么?你亲手砸碎了它!分封诸侯?恢复周礼?你是觉得大秦的国祚太长了吗?!”

“看看这大好江山!被你搞成了什么样子?!看看这累累骸骨!这都是拜你的‘仁义’所赐!你还配提‘仁义’二字吗?!”

“父皇选了你这蠢材做继承人,真是大秦最大的不幸!”

“不过我也得谢谢你,没你这蠢货我也不可能成为皇帝!”

利剑猛地抽出!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扶苏最后一点清明也被这恶毒的嘲讽刺穿。他死死瞪着眼,瞳孔涣散,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倒在妻儿凝固的鲜血里。

最后定格的视线,是胡亥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着蛆虫般的厌恶与鄙夷。他死了。带着前所未有的怨憎、彻骨的悔恨和无边的荒谬感。大秦二世皇帝,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