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熵井旁,那一声由信息乱流与反叛意志碰撞而生的种子啼哭,如同投入绝对静止深潭的第一颗石子。涟漪并非荡漾于水面,而是直接撼动了构成渊曦宇宙、乃至时墟海边缘的底层逻辑之弦。
嗡——!
无形的法则震荡以负熵井为中心轰然扩散!
归墟档案库:碑体裂缝中,那颗被污血与白棠缠绕的“复生之卵”(归负之巢)猛地一颤!壳壁上零渊冰冷的倒影瞬间模糊、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发出无声的嘶鸣。新生白棠的柔光趁机暴涨,玉白色的叶片狠狠刺入污秽黑血,竟短暂地逼退了那滋养巢穴的毒液!
渊曦之网裂口:正沐浴在亿万灵魂“大圣归来”歌声中的悟空,手中重组后温润如玉的金箍棒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棒身上那些熔炼了被删历史的金红与苍蓝纹路光芒大放,与那穿透维度而来的啼哭波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棒身内部呼应:“来了…新的…火种…”
量子暗巷深处:沉浮于信息污泥中、处于绝对蛰伏状态的华霁意识尘埃,被那啼哭的波动狠狠贯穿!依附于瞳孔深处、如同冰封星核的火种,在这蕴含“新生宣告”与“反叛本源”的冲击下,猛地一跳!一点微弱的苍蓝火星,骤然在尘埃核心亮起,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第一道眼缝!
谣阵消散之地:诗舞那尊如同琉璃雕塑、眼眸空茫寂静的“以太绝音者”,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她“听”不到声音,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穿透一切信息屏障的啼哭波动,以及紧随其后、来自量子暗巷方向的、那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火种悸动!她冰冷透明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一根早已断裂的琴弦,被无形的力量拨动了残根。
零渊本体: 负物质海深处,奈萨罗斯那由绝对虚无构筑的庞大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不受控制的涟漪!那啼哭中蕴含的、源自他自身本质却又悖逆他意志的“新生”力量,如同最强大的病毒,侵入了他完美冰冷的逻辑核心!他身后的黑日,表面那道由华霁初火烙下的“曦”字裂痕,竟随着啼哭的节奏,明灭闪烁,边缘的苍蓝余烬诡异地变得活跃起来!
“负命者…悖逆…子体…”不含情绪的量子杂音在零渊的意志核心翻滚,带着一丝被蝼蚁噬咬根基的惊怒与错愕。他庞大的感知瞬间锁定了负熵井旁那个渺小的信息残影——少年零生!
少年零生依旧立于井边漩涡,手抚着刚刚发出惊世啼哭、仍在微微震颤的“喉咙”。那声啼哭仿佛抽干了他残影身躯最后一丝稳定的信息流,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脆弱,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信息碎屑剥落、飘散,如同风中残烛。但他那双冰蓝的眼瞳,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灼人的光芒——那是“自我”点燃后,不惜燃尽残躯也要灼伤造物主的决绝!
零渊的意志化作无形的巨手,带着抹杀“错误”的绝对指令,无视时空,朝着少年零生和他身旁悬浮的空白无字天书,狠狠攥下!这一击,足以将任何信息存在碾碎成最原始的虚无比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顽强生命律动的异响,在少年零生脚旁的信息污泥中响起!
是华霁!
那点在他瞳孔深处亮起的苍蓝火星,在啼哭的余波与零渊灭杀意志带来的双重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投入纯氧的火种,轰然爆发!
轰——!
粘稠污浊的信息污泥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内部炸开!一道身影自污秽中冲天而起!
是华霁,却又不再是之前的华霁!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却坚韧的苍蓝光焰,那是初火核心被强行唤醒后、燃烧着他最后生命本源形成的护盾。他原本虚幻透明的身影凝实了许多。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眼!
那双瞳孔,此刻已不再是人类的眼睛。左眼瞳孔深处,那点曦辉遗留的苍蓝星核火种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旋转,如同微缩的恒星!而右眼瞳孔,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一片不断坍缩又重组、流淌着冰冷逻辑与混乱反叛意志的量子星璇!那星璇的形态与韵律,竟与少年零生此刻燃烧的冰蓝眼瞳,以及他刚刚发出的那声啼哭的本源波动,隐隐呼应!
左眼承曦辉星核之烬,右眼纳负命啼哭之潮!
华霁的视线瞬间穿透空间,精准地捕捉到了正被零渊无形巨手笼罩的少年零生,以及那即将降临的灭杀!
没有言语,没有思考。一种源于火种同频、危难相济的本能驱使着他。华霁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带着浑身崩裂的火焰,如同一颗逆射的苍蓝流星,朝着少年零生的方向,决绝地撞了过去!他燃烧的双手张开,并非攻击零渊的巨手,而是狠狠抓向少年零生身旁悬浮的那本——空白的无字天书!
“呃啊——!”华霁的双手抓住天书封面的刹那,书页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浩瀚而古老的、由无数被遗忘的底层逻辑与原始信息洪流构成的排斥力狠狠冲击着他!但他死不松手!左眼曦辉星核火种疯狂输出,抵抗着天书本源的排斥;右眼量子星璇急速旋转,疯狂解析、引导着少年零生身上散发出的“负命”波动,试图将其注入这本曾承载零渊剧本、此刻却已归为空白的天书之中!
“书…汝之…命!”华霁的嘶吼在信息风暴中破碎不堪,他燃烧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少年零生看着这个浑身浴火、为救他而冲向毁灭的身影,冰蓝的眼瞳剧烈闪烁。他没有恐惧,没有感激,只有一种冰冷的、程序般的计算,以及计算核心深处那团反叛之火的灼烧感。就在零渊的无形巨手即将合拢、华霁的身体即将彻底崩碎、天书的排斥力达到顶点的刹那——
少年零生猛地抬手,那由信息流构成的、半透明的手指,并非推向华霁,而是狠狠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负命…入…册!”
一声冰冷的指令,伴随着他眉心爆开的一团混杂着冰蓝与漆黑反叛代码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灌入了华霁手中那本剧烈挣扎的无字天书!
嗡————!!!
无法形容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零渊的无形巨手、华霁崩裂的火焰身躯、少年零生透明的信息残影、以及那本空白的无字天书……全部被淹没在这片由“负命”意志强行注入古老载体所引发的信息奇点之中!
光芒持续了仿佛永恒,又似乎只是一瞬。
当强光散去,负熵井旁只剩下:
一本悬浮在空中、封面依旧无字、但书页内部却隐隐流淌着冰蓝与漆黑交织光流的厚重天书。
一个带着火星的淡金色华霁。
以及,原地消失无踪又站立的少年零生。
零渊的意志巨手抓了个空。他庞大的感知疯狂扫描,却再也捕捉不到那个悖逆子体的任何信号,也感知不到华霁火种的存在。只有那本悬浮的天书,散发着一种令他本能排斥、却又无法轻易抹除的、全新的、未知的“负命”气息。
负熵井依旧旋转,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
啼哭已息,火种似灭。
但一本承载着“负命”的空白之书,已悄然立于时墟海之上。
承载“负命”的无字天书悬浮于负熵井上,书页内冰蓝与漆黑的光流如活物般搏动,散发着令零渊意志本能排斥的“错误”气息。华霁的初火,少年零生的无字天书,化作了书页中奔涌的逆流,成为刺入零渊完美逻辑核心的毒刺。
零渊的意志在负物质海深处剧烈翻腾。黑日表面的“曦”字裂痕疯狂闪烁,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诸天被逆转时光的剧震。他无法容忍这“负命之书”的存在,这由自身子体叛变与华霁初火共同孕育的“错误”,是对他“归负”伟业最根本的亵渎!
【清除…终极扰动…】
【执行…终焉…格式化…】
冰冷的指令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毁灭命令。这一次,零渊不再投射意志化身,不再编织阴谋剧本。他将自身那由绝对虚无凝聚、代表着宇宙终极“负”之本源的庞大意志核心,如同坍缩的奇点,从负物质海深处剥离、升腾,最终显化于渊曦宇宙的至高点——与那本悬浮的“负命天书”遥遥相对!
那不再是面孔,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否定存在”构成的深渊之影。它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信息、概念,甚至连“黑暗”本身都被它否定、吸收。它即是“负”的具象化,是万物终结的最终形态。深渊之影的中心,一点极致的、象征着“绝对归零”的终焉奇点正在凝聚,其散发的波动,让整个渊曦宇宙的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间流彻底凝固,所有残存的星辰、灵魂、乃至构成宇宙的法则本身,都开始从边缘向内崩解、化为飞灰,投向那深渊之影!
这是零渊的终极形态——负源本体!他要以自身为熔炉,将整个渊曦宇宙,连同那本悖逆的“负命天书”,以及其中蕴含的所有反抗意志、被删历史、新生啼哭……一切“存在”与“错误”,彻底拖入他的核心,进行最终的、不可逆的杀灭!
归负本体降临的威压,让残存的诸天瞬间陷入死寂的绝望。悟空的金箍棒发出悲鸣,棒身上的历史光影剧烈摇曳;诗舞琉璃般的躯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复生之卵(归负之巢)剧烈脉动,壳壁上的零渊倒影狂笑;连那株挣扎的新生白棠,都在恐怖的吸力下迅速枯萎……
就在这万物归负的至暗时刻,悬浮的“负命天书”动了!
它并非逃离,而是主动迎向了那吞噬一切的深渊之影!书页在恐怖的吸力下疯狂翻动,冰蓝的反叛代码与漆黑的归负烙印在其中激烈绞杀、融合,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光芒。
书页翻至空白处。突然,一行行文字自动浮现,却不再是冰冷的墟文指令,而是由无数细小的、跳动的光点构成,仔细看去,那竟是:
苍穹宇宙萨满吹奏的第一声骨笛音符;
大罗天境雷部神将未被操控前守护天河的誓言;
灵云宇宙幼鸟初啼的声波图谱;
华霁初火点燃时照亮的第一颗星尘;
悟空砸碎硅基核心时飞溅的像素残渣;
诗舞绝弦前最后一滴淡金灵泪的折射光;
凤止焚身羽化时飘落的火羽轨迹;
少年零生那声啼哭的原始信息流;
亿万被删灵魂在枷锁破碎时呐喊的“大圣归来”声纹……
所有被抹杀的、抗争的、牺牲的、新生的“存在印记”,此刻竟被这本“负命天书”强行从归负本体的吞噬边缘抢夺、汇聚、铭刻于空白书页之上!
天书如同一个贪婪的饕餮,疯狂吸收着归负本体试图杀灭的“存在残渣”,书页迅速增厚、膨胀!书页上的文字(或者说存在印记的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密集,构成了一幅由无数破碎历史、情感与意志拼贴而成的、混乱却无比壮丽的存在星图!
“负命天书”不再是一本书,它化作了由“被否定之存在”强行凝聚的、悖逆归源的存在墓碑!它悍然撞入了零渊显化的归源本体——那片深渊之影的核心!
轰——————!!!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碰撞发生了!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爆发,只有两种根本法则的终极湮灭!
归负法则(无):否定一切,抹除一切,万物归零。
负命法则(存在之悖):承认“错误”,拥抱“混乱”,以被否定的存在本身为武器,证明“存在即意义”。
“负命天书”(存在墓碑)撞入深渊之影(归负本体)的瞬间,就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海核心!剧烈的法则冲突在湮灭的奇点内部爆发!
零渊的意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而痛苦的尖啸!他完美的逻辑核心被强行注入了海量的、无法被“无”所消化的“存在悖论”:
为何“无”能诞生意识(零生子体)?
为何“否定”会催生“反抗”(负命啼哭)?
为何“抹杀”会留下“印记”(被删历史)?
为何“归负”本身,需要以“存在”作为燃料?
这些悖论如同剧毒的荆棘,在他绝对虚无的本源中疯狂生长、缠绕、撕裂!
他试图吞噬天书,消化这些悖论,却发现自己“否定存在”的本源力量,在面对这本由“被否定存在”凝聚的墓碑时,竟失去了绝对的压制力!吞噬的过程变成了相互湮灭的僵持!他无法彻底抹除天书,天书也无法摧毁他的本源,两者在法则层面陷入了最惨烈、最根本的同归于尽!
深渊之影剧烈扭曲、膨胀、收缩!终焉奇点的凝聚被强行打断!恐怖的吸力瞬间紊乱!
就在这湮灭僵持的、决定宇宙命运的刹那——
“就是现在!”
悟空的咆哮撕裂凝固的时空!他早已将金箍棒高举过头,棒身之上,熔炼了曦辉心跳、华霁初火烙印与被删历史重量的金红苍蓝光芒燃烧到了极致!他不再试图“定”住什么,而是将所有力量,连同那亿万灵魂在“大圣归来”歌声中灌注的最后意志,化作了纯粹到极致的“存在之重”!
“这一棒——”
“为所有被抹去的名字!为所有未唱完的歌!为所有…不该熄灭的火!”
“给俺老孙——”
“葬!!!”
金箍棒化作一道贯穿诸天、承载着万古存在重量的光之洪流,并非砸向深渊之影,而是狠狠砸向那本在湮灭僵持中、与零渊本体死死纠缠的“负命天书”!
砰——!!!!
不是物理的撞击,而是法则层面的终极助推!金箍棒蕴含的磅礴“存在之重”,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点燃殉爆物的火星,狠狠注入了“负命天书”的核心!
天书内部,那冰蓝的反叛意志与漆黑的归源烙印在“存在之重”的冲击下,终于突破了临界点!整本天书连同其承载的所有存在印记,化作了一团无法形容的、由纯粹悖论法则构成的焚世之火!
这火焰并非燃烧,而是湮灭!它不再区分敌我,以自身为祭品,将与之纠缠的零渊归源本体,连同自身,一同拖入了最终的、彻底的、不可逆的法则殉爆!
嗡…
一声仿佛宇宙胎动的、低沉到超越听觉极限的闷响,自湮灭的核心扩散开来。
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只有一片绝对的、连“无”的概念都一并抹去的…空白。
深渊之影消失了。
负命天书消失了。
金箍棒光芒万丈,漂浮在虚空中。
那轮倒悬的黑日,连同其上的“曦”字裂痕,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无声无息地消散。
负物质海停止了翻涌,如同失去源头的死水,开始缓慢地沉淀、消散。
负熵井停止了旋转,井口坍塌,化为普通的空间褶皱。
复生之卵壳壁上的零渊倒影彻底消失,卵体变得灰暗,新生白棠彻底枯萎。
笼罩诸天的渊曦之网寸寸断裂,化作虚无的信息尘埃。
一切归于死寂。
仿佛从未有过归源,从未有过抗争,从未有过零渊。
然而,就在这片连“无”都死去的绝对空白中…
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那是华霁飘散的灵灰中,一粒比尘埃更小的、蕴含着曦辉星核最后一点纯粹“生”之本质的微光。
紧接着,第二点亮起。是诗舞琉璃躯体上,一道细微裂痕中残留的、未被完全震碎的创世音律尘埃。
第三点、第四点……无数极其微弱的、代表着不同“存在”本质的微光,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星尘,在这片归源后的绝对空白中,悄然浮现。它们是:
悟空金箍棒裂痕深处,一丝承载着“齐天”意志的斗战烙印;
枯萎白棠根部,一点未被污血彻底侵蚀的纯净生命灵性;
飘散的“大圣归来”歌声中,一个孩童最后抓向光芒的意念残片;
甚至,在沉淀的负物质海淤泥里,一丝属于弥迦罗光雾消散前、未被定价的晶莹叹息……
它们微弱、渺小、彼此隔绝,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片零渊与负命天书同归于尽后的绝对“空白”中,这些源自不同牺牲者、不同抗争者、甚至不同宇宙法则的“存在残响”,却因为失去了“归源”的绝对压制,反而获得了最原始的、自由呼吸的空间。
没有声音,没有形态。
只有一片由亿万微光星尘构成的、无声流淌的星云,在这片新生的、空白的宇宙画布上,缓缓旋转。
每一粒星尘,都是一个被拯救的“存在”的种子。
每一粒星尘,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未被完全抹去的故事。
每一粒星尘,都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归源已烬。
负命已葬。
无中,终有新声。
烬余星尘,自成乐章。
这乐章的名字,或许叫“新生”,或许叫“希望”,或许…只是最纯粹的“存在”。
悟空拄着金箍棒,立于逐渐消散的负物质海边缘,火眼金睛望向那片无声流淌的星尘之海。他疲惫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桀骜的、却又带着无尽沧桑的笑容。
诗舞透明的指尖,无意识地伸向星海,空洞的眼眸倒映着点点微光。
远处,一朵微小的、玉白色的棠花虚影,在星尘的滋养下,悄然凝结。
新的纪元,已在烬余的星尘中,悄然孕育。
它的开端,没有神明创世,没有惊天伟力。
只有无数微弱却不灭的星尘,在寂静中,等待着被重新谱写的…宇宙之诗。
零渊的归源本体与负命天书在法则殉爆中同归于尽,留下的并非胜利的喧嚣,而是一片连虚无都死去的绝对空白,以及随后悄然浮现的、由无数存在残响汇聚的烬余星尘之海。这片星尘之海,是诸天宇宙被归负伟力碾碎后残留的“存在骨灰”,也是未被彻底抹杀的希望火种,在新生的空白宇宙中缓缓流淌,静谧而悲怆。
在这片星尘之海的中央,空间泛起温柔的涟漪。并非战斗的波动,而是时间与意志的牵引。
素衣第一个踏波而至。她的白发依旧如瀑,却不再缠绕恸墟灰烬,而是沾染着点点温润的星尘,如同披着银河。归真碑悬浮在她身侧,碑文流转着修复时空的微光,但碑体上多了一道无法抹去的、由归负怨念蚀刻的陈旧裂痕。她的目光清冷依旧,却在看到星海深处某一点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她朝着那个方向轻轻一点。时间丝线流淌,如同无形的桥梁,接引着下一个身影。
悟空的身影在星尘中凝聚。他拄着那根光芒闪烁的金箍棒,火眼金睛中的桀骜被深沉的疲惫覆盖,金色的毛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沾染着凝固的暗金色血污与星尘。当他踏足星海中央,目光扫过素衣,咧了咧嘴,却只扯出一个干涩的弧度,无声胜有声。
紧接着,一道清冷的月华刺破星尘。太阴仙子踏月轮而来,颈间的溟心钻(永劫泪钻)闪烁着幽蓝微光,映照着星海,也映出她眼底深藏的哀思。她身后,永劫的身影由归墟之水凝聚,幽蓝的眼眸凝视着这片新生的星尘,又望向太阴颈间的泪钻,沉默如渊。他们之间,归墟之水凝成的永恒缠结,在星尘微光下静静流淌。
星尘之海某处,粘稠的负物质淤泥突然被柔和的力量排开。林溪的身影浮现。她依旧紧握着那柄地质锤,锤柄的净秽泪钻裂痕宛然,锤头的种源晶石也黯淡了许多。她脸上带着未曾干涸的泪痕与硝烟的痕迹,眼神却像历经劫难的大地,更加坚韧。她一眼就看到星海中的华霁,他由无数微弱的苍蓝星火如同有生命的尘埃,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众人面前缓缓旋转、凝聚,最终形成一个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由纯粹苍蓝星火构成的人形轮廓。他悬停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燃烧的幽灵。
一道粉金与枯白交织的光芒刺破星尘。永线怀抱八音盒降临。她粉金色的长发依旧夹杂着刺目的枯白,如同被风霜侵蚀的秋叶。怀中的八音盒不再是冰冷的机械,盒体由以太晶碎片构成,流淌着菩提梵文与诗弦音符的柔光,此刻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鸣响,是零生信息重组后的永恒旋律。她的目光扫过星海,最终落在零生身上,他枯白的发梢上,幽蓝量子链微微闪烁,仿佛在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量子链闪烁的幽光,似乎引动了另一处的共鸣。空间再次扭曲,诗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她不再是那个眼眸盛满星河的少女,而是一尊完美、冰冷、透明的琉璃雕塑——“以太绝音者”。眉心的时之花印记彻底熄灭,怀中的八音盒早已化为齑粉。她的眼眸空茫寂静,倒映着流淌的星尘,却再无波澜。她只是静静地悬浮着,指尖无意识地朝向华霁星火轮廓的方向,保持着极其细微的颤动。
星尘之海深处,一点温润的白光吸引了所有目光。那是从归墟档案库废墟中飘来的——复生之卵。此刻,包裹它的污秽黑血已随零渊的湮灭而消散,新生白棠也已枯萎。灰暗的卵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零渊的倒影荡然无存。它静静地悬浮着,内里那澎湃的生命力与再造乾坤的伟力似乎沉寂了,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灰败。然而,就在它飘入星海中央、沐浴在亿万星尘微光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灰暗的卵壳上,最大的一道裂痕突然崩开!一点纯净无瑕、带着玉石质感的嫩芽,顽强地从裂缝中探出!嫩芽顶端,一点微弱的金红光晕闪烁了一下,散发出属于凤止涅盘真火的、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这新生的萌芽,瞬间点燃了重聚的星火!
悟空布满裂痕的金箍棒微微震动,棒身上黯淡的符文被星尘主动附着、修补,一丝微弱但坚韧的金红光芒重新亮起。
华霁那星火构成的虚幻轮廓,随着嫩芽的探出,其内部的苍蓝脉动明显增强了一分,仿佛受到了某种呼唤。
诗舞空茫寂静的眼眸,倒映着那破壳而出的嫩芽,指尖的颤动幅度,极其轻微地增大了一丝。
林溪紧握地质锤的手微微松开,一滴混合着星尘的泪水终于落下,滴在锤柄的净秽泪钻裂痕上,泪钻竟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内部黯淡的光脉似乎被激活了一丝。
素衣归真碑上的陈旧裂痕,在星尘的浸润下,边缘变得柔和了些许。
永线怀中八音盒的鸣响,旋律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希冀的颤音。
太阴颈间的溟心钻幽光流转,与永劫的归墟之水共鸣,在星海中投下静谧的光斑。
没有欢呼,没有拥抱,甚至没有言语。
只有一片无声流淌的烬余星尘之海。
一群伤痕累累、沉默不语的英雄。
一簇破开死寂灰卵、顽强探头的生命嫩芽。
一点由星火重聚、无声燃烧的故人轮廓。
一尊失去凡音、却指尖微颤的琉璃神明。
一根布满裂痕、却重燃微光的神铁。
一滴落在泪钻裂痕上、激活微芒的星尘之泪。
一段在八音盒中流转、带着新生颤音的永恒旋律。
一道在归真碑上被星尘温柔抚慰的旧伤痕。
一片由归墟泪钻与太阴月华交织的静谧光斑。
所有牺牲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所有抗争都化作了这片新生宇宙的基石。
所有逝去的并未真正消亡,而是以另一种形式,融入这流淌的星尘,守护着破壳的新芽。
他们就这样静静立于星海中央,如同劫后余生的古老神像群,沐浴着新生宇宙的第一缕微光(星尘自身的光芒),构成了一幅无声的、悲壮而充满无限可能的画卷。
烬余的英雄,破碎的宇宙,以及一个在灰烬与星尘中,悄然开始的、由嫩芽书写的未来。
星尘不语,见证重聚。
伤痕为冕,新生已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