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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在两人之间呼啸,卷起无声的波澜,将下午茶会场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厚重的玻璃门之后。

塞缪尔一步步走近,在卡文迪许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冷峻,穿透了风的呜咽:

“卡文迪许。布莱尔·科林刚才的反应,在你的‘预料’之中吗?那架钢琴上,你究竟做了什么?”

卡文迪许缓缓转过身。冰灰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映出塞缪尔严肃而紧绷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料到塞缪尔会跟来,也早已备好了答案。

“您认为,‘做了什么’是唯一需要关注的变量吗?”他的声音平稳依旧,将塞缪尔的质问轻巧地拨开,“或许,‘为何发生’以及‘在谁身上发生’,才是更值得探究的。”

塞缪尔的眉头蹙得更紧。这种将人类痛苦视为实验参数的论调让他一阵不适。“我不明白,”他的声音里充满压抑,“你为什么一次次地将我推到这种……这种毫无准备的焦点之下?这有什么意义?”

卡文迪许微微偏头,一绺黑发被海风吹拂过苍白的脸颊。“意义会在适当的时候显现,如同潮水总会带来它承诺的东西。”他的语调轻柔。

“适当的时候?”塞缪尔的耐心逐渐被这种故弄玄虚消耗殆尽,一股冷意取代了之前的困惑,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玩弄一个基金会成员的耐心并非明智之举,卡文迪许。圣洛夫基金会对干扰其事务、并可能威胁到船上乘客安全的…‘异常个体’,从不缺乏‘关注’的手段。”

他试图用基金会的名号施压,划清界限,提醒对方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然而,卡文迪许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那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他冰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听到了一个幼稚的玩笑。

“基金会?威胁?”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缓却像刀子一样锋利,“莱恩先生,如果您真的打算依靠您背后的组织,那么您首先就不该……一直刻意忽略他们的呼叫。”

——!!!

塞缪尔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冰冷的钳子握住。

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卡文迪许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如同变魔术般,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那样东西——

——那个应该一直妥善收在他外套内袋里的拉普拉斯通讯器。

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卡文迪许的掌心,冰冷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塞缪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是什么时候?!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是刚才在人群中?还是在弹完钢琴心神激荡之时?或者更早?

更让他血液近乎冻结的是,通讯器那小小的屏幕上,正清晰地地显示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标识——那是基金会紧急请求通话的提示符。下面甚至有一行简短的状态信息:

未应答呼叫:3。

三个未接呼叫。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它的震动或提示音。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一直在忽略它。

卡文迪许将通讯器屏幕转向塞缪尔,让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代表联络中断的、无情的红色警告。

“看,”他抬起眼,目光再次对上塞缪尔木然的双眼,“如果您真的想向他们汇报我的‘威胁’,您有充足的机会。但您选择了…‘忽略’。” 他轻轻晃了晃那闪烁红光的设备,“一次又一次。从它第一次开始震动起。”

“所以,停止用您自己都不打算执行的‘威胁’来虚张声势了,塞缪尔。” 他最终宣判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洞悉一切的无趣。

“您不会呼叫基金会。因为…您和我一样清楚,您登上这艘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与他们所了解的安排…背道而驰。”

塞缪尔站在原地,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爽,只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卡文迪许的目光从塞缪尔震惊的脸上,缓缓移向自己掌中那仍在闪烁红光的通讯器。他的指尖在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塞缪尔几乎停止呼吸的事情。

他的手腕只是极其随意地一扬——

——那枚代表着基金会监控、代表着安全、也代表着束缚的精密造物,划出一道微弱的银色弧线,悄无声息地越过船舷栏杆,瞬间便被船尾翻滚的、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水吞噬得无影无踪。

“您不再需要这个了,莱恩先生。”卡文迪许的声音平稳地响起,穿透了海浪的喧嚣,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它的功能已经冗余,它的存在…只会干扰即将到来的演出。”

塞缪尔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与已知秩序的联系消失在茫茫大西洋中。

“现在,”卡文迪许继续说道:“轮到您做出选择了。”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塞缪尔衬衫领口的下方——那里,紧贴着皮肤,另一枚来自基金会的“礼物”正静静地吸附着:那枚芝诺制定位纽扣。

“您可以选择保留它,”卡文迪许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劝诱,只有纯粹的陈述,“继续扮演圣洛夫基金会忠诚职员的角色,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求助,并让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目光,始终清晰地‘看见’您,看见我们,看见这片海域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停顿,海风将他额前的几缕黑发吹动。

“或者,”他抬起眼,目光再次与塞缪尔对视,那冰灰色的深处仿佛有漩涡在凝聚,“您可以亲手摘下它。”

“选择真正的沉寂。选择踏入这片由概率与未知编织的迷雾。选择…不再被看见。”

他的话语在最后三个字上留下了微妙的余音。

塞缪尔沉默地站立了几秒,海风卷起他额前的发丝。他的目光从卡文迪许那毫无波澜的瞳孔,移向远方无尽起伏的深蓝海面。

然后,他动了。

他的手指抬起,探向领口,动作没有犹豫。指尖触碰到那枚微凉的金属纽扣,轻轻一抠——

——吸附力消失。那枚精致而坚固的小玩意儿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抬起手,摊开手掌,凝视着这枚曾代表安全、也代表束缚的基金会造物,阳光在其光滑的银色表面跳跃。

下一秒,他的拇指与食指捏住了它,指腹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试图用力捏碎它——仿佛这个动作能带来一种象征性的快感。

一捏——

纽扣纹丝不动,表面连一丝划痕都未出现。芝诺的工艺远超他的指力。

再一捏——

结果依旧。那小小的金属体展现出令人恼火的坚固。

塞缪尔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一丝淡淡的荒谬感掠过心头。好吧,他捏不碎。

他脸上的紧绷神色稍稍松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开了的、略带无奈的淡漠。既然无法毁灭,那就抛弃。

他没有再看卡文迪许,手臂以一个自然、近乎随意的弧度挥出——

——那枚定位纽扣脱手飞出,划过一道微弱的银光,追随着它的通讯器同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船尾翻滚着的浩瀚海水之中。一个小小的气泡或许曾短暂出现,随即被无尽的波涛彻底吞没。

所有的信号,于此中断。

塞缪尔收回目光,转向卡文迪许,脸上恢复了平静,但眼神深处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好了。”他的声音平静显得而坚定,“现在,噪音消失了。”

卡文迪许的目光注视着那枚纽扣消失的海面,又缓缓移回塞缪尔脸上。那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微光,如同程序检测到了正确的输出结果。

“很好。”他淡淡地回应,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意外或赞许,只是纯粹的确认,“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聆听…真正的旋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