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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将曼哈顿高楼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暖金色,街道上充斥着下班时分的喧嚣与车流。塞缪尔与卡文迪许并肩走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与周围的繁忙格格不入。

塞缪尔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研判后的结论:“我猜,阿莱夫并不在纽约。”他回想起那串接通又被挂断的、带有阿根廷国际区号的号码。

卡文迪许冰冷的瞳孔在夕阳下映出冷淡的光泽,他微微颔首,“正确的推断,塞缪尔。”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意外,“阿根廷。我们还需要一次转机。”

塞缪尔闻言,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穿越了整个大西洋,目的地却仍在遥远的大陆另一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与质疑:“就没有更快的方式了吗?任何直接一点的?我们难道要像普通游客一样等着转乘商业航班?”

卡文迪许的嘴角毫不掩饰地勾起一丝笑意,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个问题。“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随即侧过头,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对上了塞缪尔的目光,“但就你目前的……生理构造和认知耐受性而言,我强烈不建议你体验。那可能会让你宝贵的‘理性’陷入一种……不必要的、且难以逆转的紊乱状态。”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塞缪尔刚刚升起的任何侥幸心理。塞缪尔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指的“更快方式”绝非什么舒适的头等舱航班,而是涉及某种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安全承受的超常途径。

“……明白了。”他最终干涩地回应道,接受了这个现实。至少,商业航班还在人类的理解范畴之内。

就在这时,卡文迪许的脚步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把手的橡木门前。门旁低调的铭牌上刻着一个法语名字。这是一家看起来颇为考究、氛围安静的西餐厅。

“在此之前,”卡文迪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重新变得平稳而不容置疑,“我们需要维持必要的食物补给。以及,这里的环境适合进行一些……不受打扰的讨论。”

他没有征求塞缪尔的意见,仿佛这只是行程中既定的一站,径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内部温暖昏暗的光线、雪白桌布和银质餐具的微光,以及一种与外界喧嚣隔绝的静谧感扑面而来。

塞缪尔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多言,跟了进去。至少,在飞往南美之前,他需要一顿像样的饭,和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并弄清楚下一步的具体计划。

—————————————

餐厅内光线昏暗而柔和,每张桌子都像一座被雪白桌布和银质餐具包围的孤岛。空气中弥漫着煎烤牛排的焦香、红酒的醇厚以及低沉的交谈声。塞缪尔切下一块小羊排,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他放下刀叉,银器与瓷盘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桌中央那盏小巧的烛台摇曳的火苗,落在对面那个姿态优雅、正慢条斯理地用餐的卡文迪许身上。

“刚才应对警方时,”塞缪尔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我重复了我们与布莱尔·科林几次交集的时间线。现在静下来回想,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卡文迪许切割牛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塞缪尔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色的瞳孔里跳动:“你说,布莱尔的结局是他自己一系列选择的结果。听起来很公平,很…宿命。但仔细想想,每一次所谓的‘选择’,其前提,似乎都是你…刻意递到他面前的挑衅。”

他的语气逐渐冷硬,带着质询的意味:

“第一次,在露台。他原本已经平复下来,是你,用那句关于‘教养像釉彩’的风凉话,戳破了他勉强维持的体面。”

“第二次,下午茶。也是你,莫名其妙地评价什么‘钢琴保养’,甚至直接点评他那根残缺的手指,再次把他逼到失控的边缘。”

“而第三次……”塞缪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不愿去触碰那个夜晚的记忆,但他强迫自己说了下去,“那天晚上……你说他先去了你的舱房徘徊,最终却选择来找我?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不是吗?没有任何旁证。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是被你……引导,甚至逼迫,才走向我的房门?”

他紧紧盯着卡文迪许,试图从那苍白的面具般的脸上找到一丝裂痕:“所有这些冲突的起点,似乎都源于你的刻意挑唆。然后你再转过头来,告诉我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这公平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你设计好的剧本?”

卡文迪许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品尝完最精彩的部分。他抬起眼,瞳孔在烛光下折射出一种冷寂的光泽。

他没有回答塞缪尔的任何一个问题。没有辩解,没有否认。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嘴角缓缓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弧度——那是一个毫无暖意的、近乎赞赏的笑容。

“你很敏锐,塞缪尔。”他轻声说道,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

这轻飘飘的称赞,落在塞缪尔耳中,却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令人心悸。这无异于默认,甚至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塞缪尔终于看透棋局的“嘉许”。

在塞缪尔看来,这笑容就是最直接的答案。他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卡文迪许并非旁观者,而是导演。布莱尔从头到尾,可能都只是他精心设计、一步步引向毁灭的实验品。

压抑的挫败感在塞缪尔胸中翻涌,他向前倾身,声音压得危险,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

“为什么?”他追问,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刺激他,引导他,直到他彻底崩溃?这除了给你自己,也给我,带来一堆麻烦之外,到底有什么意义?”

卡文迪许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头微微侧向一边,视线仿佛穿透了餐厅厚重的丝绒窗帘,投向了窗外纽约夜幕下无尽的虚空。他似乎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在聆听某种只有他能感知的讯息。那种超然物外的沉默,比任何狡辩都更令人恼火。

“卡文迪许!”塞缪尔的声音陡然提高,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桌布边缘,那该死的沉默像是一种蔑视。

被叫到名字,卡文迪许似乎才从遥远的思绪中被拽回。他缓缓回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塞缪尔脸上,那里面没有被打断的不悦,也没有被质问的窘迫。

“这样吧,”他忽然开口,唇角扯出一个极其突兀的微笑,与他眼中的冰冷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为了表达我的…呃…歉意,为这趟旅程给你带来的额外‘麻烦’。”

他说着,苍白修长的手指探入西装内袋,不紧不慢地取出了一样小物件,随意地放在了铺着洁白桌布的桌面上,轻轻推到了塞缪尔面前。

那是一个骰子。

一个拥有二十个面的骰子。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深蓝近乎墨黑的底色,如同凝固的夜空,每一个棱角与平面都被极其精细地勾勒着耀眼的金色线条。那些代表数字的刻痕也填满了金色,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泽。它看起来有些年头,边缘光滑,在桌面时显得异常沉重。

“一个小玩意儿,”卡文迪许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递出一颗糖果,“或许…能在你觉得必要的时候,为你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参考。”

说完,他径直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根本无需整理的黑白礼服,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段无关紧要的餐后闲谈。他经过塞缪尔身边时,极其自然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慢用,莱恩先生。我出去……透透气。”他话音未落,人已转身,黑白分明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穿过餐厅,消失在通往外界的门廊方向。

塞缪尔独自留在原地,肩头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下轻拍带来的、极不协调的触感。他的目光垂下,牢牢锁定在桌面上那枚仿佛蕴藏着深渊的二十面骰子上。餐厅的嘈杂、食物的香气、乃至之前的愤怒质问,在这一刻仿佛都退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金色的棱线。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温暖的实感。

塞缪尔将这颗骰子拿了起来,放在烛光边细细打量,深蓝的底色在烛光下几乎吞噬光线,唯有金色的棱线和数字熠熠生辉,仿佛内部有熔金流动。他眉头微蹙,试图解析卡文迪许这突兀“赠礼”背后晦涩的意图——是嘲讽?是补偿?还是某种更隐晦的、关于“概率”与“选择”的提示?

他正沉思间,对面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塞缪尔头也没抬,下意识地开口,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抱歉,这里有人了。”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掌心的骰子上。

“哦?我知道。”一个清亮而带着一丝戏谑的女声传了过来,语调悠扬,“但我想,你的那位朋友……应该不会回来了。”

塞缪尔闻声抬起头。

一位年轻的女士已然落座在他对面。她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墨色唐装,衣料上是若隐若现的暗纹云锦,立领衬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左耳垂落着一个红缨耳坠。

她的面容带有东方的韵味,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棕色的瞳孔在餐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清澈而锐利,正带着一种饶有兴味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笑意打量着他。

——中国人?!

塞缪尔瞬间反应过来她话语里的意思,立刻转头向餐厅入口和窗外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卡文迪许那黑白分明的身影?他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底融入了纽约的夜色。

他内心顿时有一万坨艹泥马奔腾而过,踏碎了所有试图维持的冷静和风度。

又来?!这趟旅程到底还有多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