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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党校的青铜校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门楣上“实事求是”四个烫金大字压得我呼吸发紧。保安拦下出租车时,眼神在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停留了三秒。

“学员证。”

我摸出录取通知书,A4纸在晨风中哗啦作响。保安接过纸页时眉毛挑了挑——这大概是今年最寒酸的报到材料,连个文件袋都没有。

“方源?”他对照名单的手指突然顿住,“青年干部培训班?”

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响。穿阿玛尼西装的男生踱到我旁边,古龙水味熏得我鼻子发痒。他递上烫金信封,保安立刻挺直腰板:“东方同学!您父亲...”

“嘘——”男生竖起食指,腕表表盘反射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学校不谈家世。”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斜瞟着我的通知书,我默默把纸叠好塞回背包。

(商心慈晚点来,而且到时候看完寝室,我俩才能见面)

“新生报到处在求是楼。”保安把阿玛尼男生请进门,才扭头对我说,“直走右拐。”

求是楼前的喷泉池边挤满各种正道的传奇人物。我攥着通知书穿过人群,听见零星对话飘进耳朵:“...我家老爷子说这届校长是团派...”“...组织部王部长我老舅...”

报到处排着三条长龙。我随便选了条队伍,前面穿立领中山装的男生正打电话:“...宿舍名单出来了,我和东方余亮一屋...对,就是东方家的...”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转头看见个圆脸男生,眼睛眯成缝:“哥们,你哪个系统的?”

“啊?”

“问你爸哪个部门的。”他凑近,呼出的热气带着薄荷糖味。

我背包带在掌心勒出深痕:“我爸...就是个农民。”

那位男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后面穿JK裙的女生“噗嗤”笑出声:“马鸿运,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赵怜云你闭嘴!”马鸿运耳根通红,“那个...同学你别误会,我就是...”

“下一位!”报到处的老师敲了敲桌子。

我如蒙大赦地递上材料。老师推了推眼镜:“方源?青干班?”她突然压低声音,“商部长打过招呼了,你的宿舍安排在501。”

我愣在原地。商部长?又是谁?还没回过神,文件夹和房卡已经塞到我手里。马鸿运在身后倒吸冷气:“卧槽,501?那不是...”

“谢谢老师。”我抓起文件袋就走,后背黏着无数道探究的目光。

宿舍楼电梯需要刷卡。我摸出房卡时,瞥了瞥走廊。

五楼走廊静得出奇。501的门牌下贴着张便签:「东方余亮 马鸿运 夏琢磨 方源」。我盯着最后一个名字看了三秒,才掏出钥匙。

门开的瞬间,三道目光齐刷刷射来。靠窗床位的男生放下相框——照片里他站在人民大会堂前,身旁的中年男人胸前的代表证清晰可见。

“东方余亮。”他微微颔首,腕表表带在阳光下闪着铂金光泽,“我家老爷子,省委常委。”

左边床位的瘦高个正在贴便签,床头已经密密麻麻排满日程表:“夏琢磨,倚赖家族培养。”

右边床位的马鸿运从零食堆里抬头,嘴角还沾着薯片渣:“咱俩见过了!我就是...运气好而已,族中马英杰,我们少族长让我来的。”

我放下背包,“我叫方源,我爸是农民。”

空气凝固了一瞬。东方余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夏琢磨贴便签的手停在半空,马鸿运的薯片袋“哗啦”掉在地上。

“意思。”东方余亮突然笑了,起身拉开衣柜,“501终于齐了。”

衣柜里挂着三套熨烫好的中山装,领口别着相同的金色徽章。我的空衣架突兀地杵在中间,像棋盘上被吃掉的棋子。

“下午开学典礼,着正装。”夏琢磨递来张日程表,指尖在“校长讲话”那栏点了点,“你最好想办法借一套。”

我盯着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日程:晨跑6:00,党课7:30,小组讨论9:00...直到晚上10:30的“自习”。背包里的U盘突然变得滚烫,商心慈昨晚的话在耳边回响:“记住,党校每分钟都是考场。”

“谢谢。”我接过表格,随手塞进抽屉。马鸿运突然凑过来:“哥们,你真没背景?”

东方余亮轻咳一声,马鸿运立刻缩回脖子。相框玻璃反射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照片里的东方明胸前,红色出席证上烫金的“十九大”字样清晰可见。

“我去买点东西。”我抓起钥匙往外走。

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镜子前,我盯着自己泛黄的格子衬衫领口。凉水扑在脸上时,手机在裤兜震动——商心慈的短信:「礼堂后门等你 现在」

礼堂后门的银杏树下,商心慈正低头看表。她今天穿了身藏青色套装,胸前的金色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小跑过去时,她猛地抬头。

“怎么才来!”她拽着我躲到树后,从包里掏出个纸袋,“换上!”

纸袋里是套崭新中山装,领口别着和我宿舍衣柜里同款的金色徽章。布料触手冰凉,内衬绣着“SY”的暗纹。

“这...”

“别问。”她踮脚帮我整理领口,呼吸喷在我下巴,“501是不是?东方余亮在你们屋?”

我点头,喉结擦过她指尖。商心慈突然压低声音:“离他远点,东方家和我们...”她突然噤声,踮脚凑到我耳边,“晚上八点,图书馆古籍区。”

她塞给我个东西——是枚铜质书签,上面刻着“实事求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退后两步,声音恢复正常:“方源同学,请遵守校规着装。”

远处传来脚步声。商心慈冲我眨眨眼,转身走向礼堂正门。

我一时间有些懵逼,我抱着纸袋准备离开,突然撞上个结实的胸膛。古龙水味扑面而来,东方余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商小姐亲自送衣服?”

他指尖夹着和我一样的铜书签,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银杏树粗糙的树干。

“巧啊。”东方余亮把书签塞进我领口,金属边缘贴着锁骨发凉,“501的农民同学。”

他转身走向礼堂时,书签从我领口滑落,“当啷”一声掉在石板路上。我弯腰去捡,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知屋漏者在宇下——东方家训」

开学典礼比想象中沉闷。校长在台上讲“新时代青年干部的使命”,台下手机亮成一片。我坐在最后一排,看见商心慈在前排奋笔疾书。

“下面请新生代表发言。”

掌声中,东方余亮从容上台。聚光灯下,他的铂金袖扣闪闪发光:“...家父常教导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我悄悄摸出手机,给商心慈发了条短信:「东方余亮什么来头?」

三秒后回复弹出:「江东太子党,他太爷爷是少帅,他爷爷也了不起,小心他拉你进江东帮」

抬头时,发现东方余亮正看向我这边,演讲词突然加重:“...特别是基层来的同志,更要珍惜学习机会...”

礼堂后排响起零星笑声。我攥紧铜书签,边缘在掌心硌出深痕。

散场时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出口。我被挤到墙边,突然被人拽住袖子——是马鸿运,他圆脸上满是汗珠:“方源!食堂去不?”

“我等人...”

“等商心慈?”马鸿运突然压低声音,“你俩真有一腿?东方余亮说你是她家远亲...”

我甩开他的手:“不熟。”

食堂的饭菜比想象中丰盛。我端着餐盘找座位时,听见有人喊:“农民同学!这儿有座!”

声音来自东方余亮那桌,周围顿时响起哄笑。我转身要走,突然撞上个穿JK裙的女生——是早上见过的赵怜云,她餐盘里的番茄汤全洒在我衬衫上。

“哎呀!”她夸张地后退两步阴阳怪气道,“不好意思哦~”

“赵怜云!”清脆的女声打破寂静。商心慈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餐盘,“给方源,道歉!”

商心慈金色校徽在领口闪闪发亮。赵怜云脸色变了变:“商...商学姐...”

“现在,立刻。”商心慈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向方源同学道歉!”

赵怜云求助地看向东方余亮,后者正优雅地吃着饭,仿佛没听见这边的动静。食堂的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涨起,听见有人小声说:“...商家的千金?”“...她大伯可了不起...”

“怎么回事?”

低沉的男声让食堂瞬间安静。穿深灰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胸前的红色工作证写着“校办主任”。

“沈主任!”赵怜云突然变脸,眼眶瞬间红了,“我不小心撞到这位同学...”

沈伤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我沾满汤渍的衬衫上停留片刻,突然转向商心慈:“商小姐,首长最近身体还好吗?”

食堂落针可闻。商心慈微微颔首:“谢谢关心,我大伯他很好。”她指了指我,“这位方源同学是青干班新生,也是我们商家的...下一代族长继承人。”

(全场震惊)

“我明白。”沈伤突然打断她,转身对赵怜云沉下脸,“写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

走出食堂时,商心慈塞给我个纸袋:“换上去。”她顿了顿,“晚上别去图书馆了,改在西门小树林。”

我低头看纸袋——是件新衬衫,领口绣着小小的“SY”。抬头时她已经走远。

回到501时,宿舍空无一人。东方余亮的床头多了张合影——他和某位经常在新闻联播里出现的领导的合照。马鸿运的零食堆里混着几本《公务员考试宝典》,夏琢磨的日程表已经贴到三个月后。

我瘫在床上,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501的农民同学,有兴趣聊聊吗?——马鸿运」

正要回复,门锁转动。马鸿运圆滚滚的脑袋探进来:“方源!快看校友群!”

校友群里炸开了锅。有人发了张模糊的照片:校长秘书在礼堂后门和商心慈交谈,背景里有个穿格子衬衫的模糊身影。

「这是那个农民吧?」「商心慈为什么找他?」「你在食堂没听见吗他可是商家下一代族长...」

马鸿运凑过来:“你真是考进来的?”

我点头,解锁手机给商心慈发消息:「班级群照片怎么回事?」

回复秒到:「东方余亮搞的鬼,别理他,晚上见」

马鸿运还在喋喋不休:“东方说你是走关系进来的...但我觉得不像...”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就是混进来的!马英杰嫌我丢人,非说是我考进来的...”

我笑了笑看了看马鸿运,心里想到:“这人心思单纯,若是和他搞好关系,以后马家也能给予我不少帮助)

夕阳西沉时,宿舍门再次打开。东方余亮拎着公文包进来,看见我们时微微一笑:“农民同学聊得挺开心?”

他打开衣柜,取出套熨烫好的西装。袖口的铂金扣子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两颗监视器的镜头。

“晚上有迎新舞会。”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商小姐应该会出席。”转身时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对了,农民同学有正装吗?”

我攥紧装着衬衫的纸袋,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窗外,最后一缕阳光被夜色吞没,远处的党校图书馆亮起灯火,像座漂浮在黑暗中的孤岛。

晚上七点五十分,我借口散步溜出宿舍。西门小树林是片人造园林,夜色中树影婆娑,石板路上洒满斑驳月光。

商心慈已经等在凉亭里。她今天换了身便装,白t恤牛仔裤,头发披散在肩头,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看见我时,她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从包里掏出个信号干扰器按下。

“安全了。”她长舒一口气,“今天的事...”

“东方余亮为什么针对我?”

商心慈咬住下唇:“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她从手机调出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商无界和东方余亮的爷爷东方长凡,两人在某个会议厅握手,表情却冷得像在参加葬礼。

“东方家和我们商家是世仇。”商心慈划到下一张照片,是去年某次政治局会议的新闻截图,“东方长凡当年差点害大伯被双规...”

我盯着照片里商无界铁青的脸,突然明白为什么提到东方余亮时,商心慈会那么紧张。

“这个给你。”她递来个U盘,“里面是所有需要注意的人脉关系图,第一条就是东方家。”

U盘是金属材质,入手沉甸甸的,侧面刻着小小的五角星。我摩挲着纹路,突然想起什么:“马鸿运说他是马英杰安排进来的...”

“马鸿运?”商心慈皱眉。

“我对他也不了解。”

夜风突然变凉。远处传来脚步声,商心慈迅速收起手机:“有人来了,快走!”

她拉着我躲到假山后,月光透过石孔在地上投下斑驳光斑。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熟悉的古龙香水味——是东方余亮,他正在打电话:“...对,确认了,确实是农民...不,商家应该只是利用他...”

商心慈的手突然覆上我的手背,指尖冰凉。我们屏息躲在阴影里,直到脚步声远去。

“听着。”她转向我,月光在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从现在起,你要假装和马鸿运交好。”

“为什么?”

“引蛇出洞。”她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如果他是东方家的棋子,我们就将计就计...”

远处钟楼敲响十下。商心慈突然凑近,在我唇上轻轻一碰,快得像错觉:“记住,每晚十点查收加密邮件,密码是你生日加我生日。”

她转身消失在树影中,茉莉香气还萦绕在鼻尖。我攥着U盘往回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宿舍楼灯火通明,501的窗口亮着灯,隐约可见三个晃动的身影。

推开门时,马鸿运正趴在我床上翻看什么。见我进来,他慌慌张张地把东西塞到枕头下——是我的笔记本,扉页写着《宿命论》提纲。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好奇...”

东方余亮靠在窗边品巧克力,闻言轻笑:“农民同学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夏琢磨从书堆里抬头,眼镜片反射着冷光:“《论基层治理的困境与破局》...这是你写的?”

我默默拿回笔记本,内页已经被翻到最后一章——《论权力的责任本质》。页边空白处多了行铅笔字:「幼稚但有趣——东方余亮」

“明天七点晨跑。”东方余亮放下巧克力,铂金袖扣在台灯下闪闪发光,“农民同学应该很习惯早起?”

马鸿运尴尬地咳嗽。我收起笔记本,突然发现书桌抽屉被拉开了一条缝——里面的铜书签不见了。

熄灯后,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银线。我听着另外三人均匀的呼吸声,悄悄摸出手机。加密邮箱里有封未读邮件,主题是「明日注意」。

点开后只有一行字:「晨跑时故意落后,看谁接近你——S」

放下手机时,月光正好照在床头。那枚消失的铜书签不知何时回到了枕边,背面朝上,刻着的家训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知屋漏者在宇下——东方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