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跳跃,将议事堂内众人的脸映得明暗交错。商无界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扶手,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家老,沉声道:“方源失踪已有三日,族中眼线遍寻无果,诸位有何看法?”
话音刚落,商鬼才便抚着卫生胡起身,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笃定:“依我看,方源怕是早已葬身某处了。荒域凶险,他不过是个外姓人,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次次化险为夷?”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愈发坚决,“依我之见,不必再动用家族人脉与金钱搜寻了,纯属浪费资源。”
“我反对!”商贪墨猛地一拍桌子,铜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他看向商鬼才,眼神带着几分不满:“方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商家的女婿,更是前任族长商燕飞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就这么轻易断定他已死,未免太不近人情。”
商鬼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声音也冷了几分:“继承人?他连商家血脉都没有,顶多算个赘婿罢了。一个外姓赘婿,值得我们耗尽心力争吗?”
“你胡说!”商青青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桌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怒视着商鬼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商鬼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怕方源回来,碍了你的政治前途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商鬼才被戳中心事,脸色瞬间涨红,手指着商青青,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够了!都闭嘴!”主位上的商无界突然爆喝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扶手上,实木扶手竟裂开一道细纹。议事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再言语。唯有烛火依旧跳动,将商无界紧绷的侧脸映得愈发威严。
商心慈坐在角落,指尖紧紧攥着帕子,眼底满是担忧。她看向商无界,轻声开口:“大伯,方源他身手不凡,或许只是被困在某处,尚未脱身。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商鬼才刚想反驳,却迎上商无界冷厉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商无界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此事容后再议,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也不准再妄下定论。散会!”
商青青快步走出议事堂,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拨通武庸电话时,指节还带着方才拍桌的泛红。电话刚接通,她便急切地问:“武庸,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查方源的事,有什么进展没?”
听筒里传来武庸沉重的叹息声,带着几分无奈:“别提了,我们把失踪地点附近的监控翻来覆去查了三遍,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丝凝重,“对方反侦察能力极强,像是提前把作案路线、监控位置摸得门儿清,每一步都躲得恰到好处,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留下。”
商青青的心沉了沉,追问:“就一点破绽都没有?”
“真没有,”武庸的声音压得更低,“这手法,说是‘犯罪六边形战士’都不为过——计划、隐匿、反查,哪方面都挑不出毛病。你知道白宝山、江啸、胡志军等十大悍匪他们吧?当年那些案子够棘手了,可现在这个,论缜密程度,不比他们差,甚至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商青青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腹掐得屏幕边缘发烫。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声音发涩:“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武庸沉默片刻,才道:“我们还在扩大搜查范围,也联系了周边城市的同行协查,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与此同时,方源撑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左腿先试探着落地,刚想把重心移到右腿,一阵钻心的剧痛便顺着神经蔓延开来,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
“小心!”凤金煌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将人稳稳搀回床上。看着方源额角渗出的冷汗,她轻声道:“你刚醒,腿伤还没好,别着急下床。”
方源垂眸盯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现在的我,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他沉默片刻,突然抬眼看向凤金煌,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凤凤?”
“怎么了?”凤金煌立刻俯身,目光带着关切。
“我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方源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拒绝,“我想……联系一下家里人。”
凤金煌的指尖顿了顿,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她悄悄删掉了通讯录里“商心慈”的备注,才将手机递过去,语气自然:“喏,密码是六个零。”
方源接过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盘上,却突然僵住。他皱着眉,脑海里一片空白,明明记得要联系的人,可那串熟悉的手机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试着回忆商心慈的手机号,以及朋友的号码,甚至是商家其他人的,可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所有数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了?”凤金煌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故作疑惑地问。
方源放下手机,脸色苍白了几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我……我想不起他们的手机号了,一个都想不起来。”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唤醒记忆,可脑海里依旧一片空茫。
凤金煌看着方源失神的模样,轻轻坐在床边,指尖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手背,语气软下来,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从醒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吧?”
见方源没说话,她又晃了晃他的胳膊,眼神亮闪闪的:“我去楼下超市买点菜,给你做你爱吃的清淡小菜,你乖乖躺在床上别乱动,等我回来好不好?”
方源抬眼看向她,眼底的茫然还没散去,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好。”
凤金煌见状,立刻笑开了花,帮他掖了掖被角,才拿起钱包和钥匙,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凤金煌刚踏出楼道门,手腕就被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没等她惊呼出声,整个人已被拽进旁边堆满杂物的角落,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方源在哪?”陈衣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淬了冰,眼神死死盯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凤金煌惊魂未定,下意识挣扎:“你是谁?放开我!”
话音未落,冰凉的金属触感突然抵住她的太阳穴——陈衣竟从腰间摸出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枪口稳稳对着她的脑袋。冷汗瞬间浸透了凤金煌的后背,她脸色煞白,声音发颤:“他……他在楼上的出租屋里,我带你去,你别杀我!”
陈衣却没挪开手枪,反而凑近一步,语气带着几分诱惑:“杀你?没必要。我们可以合作。”他顿了顿,看着凤金煌恐惧的眼神,缓缓道,“报酬你无法拒绝,只要你做的好,我每次可以给你一颗药,这颗药能让方源彻底服从你。24小时里,他对你言听计从,任你摆布。”
凤金煌瞳孔一缩,呼吸都乱了。
“你要做的也不难,”陈衣的声音压得更低,“帮我束缚住他,别让他离开出租屋半步,好吃好喝供着就行。”他看着凤金煌动摇的神色,补充道,“等任务结束——也就是商家彻底放弃找他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到时候,你这些天便可以拥有他了,并且他的腿也不是救不了。”
凤金煌盯着枪口,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那“任你摆布”的诱惑,叠加上保住方源腿的理由,让她没法拒绝。
陈衣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收回手枪的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递过去。袋子里装着几板白色药片,还有一颗单独包装的。“这里的药分两种,”他指了指袋子,语气不容置疑,“有一颗是让他服从的;另一种是治腿伤的,必须按时给他吃。”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凤金煌紧绷的脸,补充道:“别想着耍花样,不给治腿的药,他这条腿不出三天就彻底废了。你乖乖听话,这既是控制他,也是在保他的腿。”
凤金煌捏着塑料袋,指尖冰凉,塑料袋的棱角硌得她手心发疼。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了。”
陈衣又警告了一句“每天晚上我会联系你确认情况”,才转身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凤金煌站在原地,攥着袋子的手微微发抖,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深吸一口气,快步往超市的方向走,只是脚步远没有来时轻快。
凤金煌拎着超市袋子快步往回走,袋子里只有几盒不同口味的自热米饭——并不是因为陈衣威胁使她根本没心思挑新鲜菜,而是她不会做饭。
推开门,她径直走进厨房,拆开两盒自热米饭,按照说明倒上冷水、扣紧盖子,等着蒸汽把饭焖热。期间她频频往卧室方向看,耳朵紧盯着里面的动静,生怕方源起疑心。
等米饭焖好,她端着一盒牛肉味的走进卧室,把餐盒递到方源面前。方源低头瞥了眼餐盒里冒着热气的速食米饭,眉头皱了皱,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你就给我吃这玩意?”
凤金煌被问得有点心虚,连忙把餐盒往他面前又递了递,撇着嘴晃了晃身子,语气带着撒娇的软意:“诶呀,人家这不是不会做饭嘛……楼下超市就这个最方便,我想着你饿坏了,先垫垫肚子嘛。”说着还指了指自己手里没开封的另一盒,“我跟你吃一样的,又没偷偷吃好吃的~”
方源看着她那副有点委屈的模样,到了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他接过餐盒,指尖碰到温热的盒身,沉默着拆开塑料叉,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只是没吃几口,就觉得饭菜味同嚼蜡,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凤金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拆开自己那盒自热米饭,却没怎么动叉子,目光一直悄悄落在方源身上。见他吃了小半盒就放下叉子,她连忙追问:“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好吃?”
方源摇了摇头,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有些放空:“没胃口。”他总觉得脑子里像蒙了层雾,刚才看到自热米饭时,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有人系着围裙在厨房煲汤,蒸汽氤氲里,那人回头笑了笑,可脸怎么也看不清。
“是不是腿又疼了?”凤金煌趁机凑近,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腿上,语气带着关切,“我刚才在楼下药店买了止痛药,你吃一片,能好受点。”她说着就起身,见有一片孤零零的药片,寻思先把那个孤零零的吃了,飞快挑出那片白色的“服从药”,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方源看着那片孤零零的药片,眉头微蹙:“我没吃止痛药的习惯。”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凤金煌把药片往他手心塞,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娇嗔,“你腿伤这么重,不吃药怎么熬?我特意问了药店的人,这药温和,不伤人的。”她盯着方源的手,心跳悄悄加快,生怕他起疑心。
方源捏着药片,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抵不过腿上传来的隐痛,仰头把药片咽了下去,就着温水漱了漱口。
凤金煌看着他吞下药,悄悄松了口气,又把自己的餐盒推过去:“实在没胃口就少吃点,我这盒给你分点?”方源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靠在床头,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发沉,意识渐渐模糊——药劲比陈衣说的来得更快。
凤金煌见方源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渐渐放缓,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他只是陷入昏睡,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把方源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心里却没半点暖意——方才喂药时的紧张还没褪去,陈衣的威胁又在耳边响起,让她攥着被子的手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陈衣”的备注。凤金煌吓得心脏一跳,连忙快步走到客厅,压低声音接起电话:“喂?”
“药喂了?”陈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审视。
“喂了,他已经睡了。”凤金煌的声音有点发紧,“你给的药……不会有副作用吧?”
“姐们?这么着急?啧啧啧……放心,只是让他昏睡几分钟,醒来后会对你更依赖。”
“哪有嘛……”凤金煌有些娇羞,嘴角却止不住的笑。
陈衣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别忘了你的任务,别忘了给他吃治腿的药,明天我会再联系你。”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凤金煌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卧室虚掩的门,心里五味杂陈。她走到餐桌旁,看着那盒几乎没动的自热米饭,忽然没了胃口——原本只是想把方源留在身边,可现在却像被卷入了一张网,越陷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里传来方源翻身的动静。凤金煌连忙走过去,只见方源皱着眉,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她凑近了些,才听清他反复念着一个字:“慈……”
凤金煌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是商心慈。她强压下心里的慌乱,轻轻拍了拍方源的肩膀:“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方源却没回应,只是又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沉睡。凤金煌站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方源想起商心慈,更不能让他离开自己。